&ep;&ep;声音刚落,一声炸雷般的鼓点让所有人的五脏六腑随之一震。
&ep;&ep;紧接着,一群披着黑斗篷的人在诡异的音乐中出场,他们整齐划一地跳着妖冶离奇的舞蹈,肢体扭曲,表情夸张。
&ep;&ep;在层层斗篷营造的阴影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飘然而出。她惨白的脸上涂着夸张的蓝色眼影和大红口红,杂乱粗糙的头发上别着一块劣质的头纱。
&ep;&ep;走到台前,她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观众,来回踱步。
&ep;&ep;只是几个眼神几个动作,段柏章就看懂了,谈桐是在“扮演”疯人,她是这个疯人院中唯一的正常人。
&ep;&ep;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眼睁睁看着这个正常人被生生逼疯,被所有人合力,一步步推向了深渊。
&ep;&ep;在精神濒临崩溃的最后一刻,所有人将她围在其中,院长举着一架老式摄影机走了出来,摄像机拖着长长的线,和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一条黑蛇爬过枯枝败叶。
&ep;&ep;摄像机摆在她的面前对准了她,记录她为“人”的最后一刻。
&ep;&ep;舞台的大屏幕上闪烁起雪花点,雪花点渐渐汇聚,展示出放大百倍后依旧完美无瑕的一张脸。
&ep;&ep;谈桐闭着眼睛,睫毛翕动。
&ep;&ep;音乐渐渐急促,她的抖动也越来越剧烈。最终,钢琴砸出重重的一拍,她蓦地睁开眼睛,两滴眼泪缓缓流下。
&ep;&ep;段柏章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ep;&ep;这是极致的震撼,世间所有的悲伤都在谈桐的那滴眼泪里。韩诗柳早已哭了,却连吸鼻涕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默默用纸巾捂着。
&ep;&ep;接下来的一切开始变得迷幻又疯癫,世界都变得扭曲,布景、灯光、曲调、舞蹈,都呈现出怪诞的和谐。
&ep;&ep;用首轮演出后观众的一句评价来说“没喝大根本做不出来这东西”
&ep;&ep;谈桐完全变成了荒诞的组成部分,若说其他人在演绎疯狂,她就是疯狂本身。
&ep;&ep;窒息感从悲伤渐渐变为恐惧,观众的一口气再没有送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担心,演员本人是不是已经真的疯了。
&ep;&ep;直到最后,疯狂终结在天上那道圣洁的白光中。
&ep;&ep;谈桐被吊在半空,身体因为惯性而微微摇晃。光线将纱裙打成红色,薄纱如血水般流淌下来,飘落在地上,溅满了整个舞台。
&ep;&ep;段柏章抬起手,抹去了眼角了一滴眼泪。
&ep;&ep;谢幕时舞台上鸦雀无声,演员没有谢幕时常见的激情亢奋和兴高采烈。
&ep;&ep;所有的演员站成一排,走到台前直视着前方,几秒后又重新退回黑暗。
&ep;&ep;观众席灯光骤然亮起,段柏章被刺激得微微眯起眼睛,眼角有眼泪流下。
&ep;&ep;韩诗柳这才敢哭出声,她已经哭得快要抽过去了,身边堆起了小山一样的纸巾。
&ep;&ep;“呜呜呜呜我好崩溃啊我受不了了……”她掐着段柏章的手臂狠狠摇晃。
&ep;&ep;段柏章望着谈桐下场的方向,久久地沉默着。
&ep;&ep;他似乎能明白谈桐不开心的源泉,过高的感知力和过于敏感的情绪赋予了她天赋,也让她承担与之相配的后果。
&ep;&ep;仅凭她自己显然无法从这种状态中走出,又或者说,她是心甘情愿的。
&ep;&ep;段柏章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如今他重新追求她,到底是在追求什么?又或者,如今她还需要他吗?
&ep;&ep;这轮一共演出六场,这也是谈桐的身体如今能承受的极限。
&ep;&ep;段柏章一场场看下来,明显觉得最后她越来越支撑不住。
&ep;&ep;第四场的时候,有一个难度极高的双人托举动作改掉了。第五场,一串技巧组合删去了。
&ep;&ep;最后一场,一首歌稍微降了半个调——他并不能听出来,这是韩诗柳告诉他的。
&ep;&ep;末场结束是漫长的谢场,制作人、导演、演员,大家依次上台发言。没有一个人明确说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部剧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演了。
&ep;&ep;谈桐什么都没说,因为她一直在哭,什么都说不出来。
&ep;&ep;哭到最后,她几乎脱力般靠在杨效身上,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ep;&ep;她实在太不舍了,这部戏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都不为过。她在这个角色上投入了全部的情感,毫不吝啬毫无保留。
&ep;&ep;阿尔贝夫人这个角色就像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要把这块肉舍去,谁也不能设身处地理解她的痛苦。
&ep;&ep;末场结束,大家自然要聚会一番,谈桐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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