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霎时间里起了,挺大了肚子,囫囵的压上来。
整个的天地都给压在下头。起初作些挣扎,阴一阵晴一阵,似乎还能起点效用。
然而风再略一使劲就不行了——啪的一下将整个天地的七窍都封死,什么沙啊石啊来不及跳出去,就给一股脑闷在里头,呜呜咽咽的,像孕妇肚子里的死胎儿,没有话说,只能嘤哑。
须臾之间,风云蔽日,变幻天象,这样的手笔,除去云门大宗师,当场无人可及。
这功夫唤作“六尘入定”,畜生道行术,一将生成,将自冥冥中唤出精灵来为施术人驱使。
精灵名唤“风禅子”,无色无味,无形无影,捕捉无门,索命无声。
冷炉烟深知此招的厉害,当即开了天眼,点了足尖,急急的望熊荆于掠去。
到了近处,他先给这成都女子惊了一惊——只见她眉眼惊慌,却身板僵直,岿然不动,看不出半点逃遁的意思。
再看她面前,密密的杂杂的,许多的风禅子——
绿绿的蜻蜓翅,白白的童子身,一只只长得米粒大小,团团的抱在一起。
远看是一片开错了时辰的山花,近了再瞧一眼,就是女人头皮里的肥蛆虫,钻到风里去扎了根,一点点的生出嫩芽来,叫人不忍细看。
那风禅子抱到一处,一股脑的要往熊荆于身上撞。
冷炉烟恰好赶到,弹指间拽出七千七百七十七条月华丝,经风一吹,一丈一丈的生发出去,立时成了一张玉色的网,将那风禅子隔在外头。
这月华丝本也是畜生道行术,取自冷炉烟的通感精灵“蚕宫”,是冷炉烟的贴身武器。
这下空出手来,冷炉烟当即回过身去,要骂身后的人:“你在做什么?不知道躲么?”
熊荆于倒是茫然:“躲?躲什么?”
“你没开天眼?”
“天眼?”
冷炉烟当下明了,正欲回话,忽感真气受冲,急急回头去看,这才发觉他的网已叫风禅子撞开了一个窟窿!
透了那窟窿往外望去,乌云底下一僧人,不言不语,相去不过十步之遥——大梵天出手了!
窟窿既出,便再拦不住风禅子的攻势,风一吹,哗啦啦的直往里头钻,且速度奇快,不等冷炉烟将法诀捏毕,已自兜了弯,朝他身后的人拥了去。
这下可叫玉树楼主好生羞恼:本来便知技不如人,可没料到会如此狼狈!——
当下他也不作详考,只一个狠心,将唇舌咬破,一口血腥望空中的风禅子喷去——
“三千烦恼丝——”
此招一出,三千三百条月华丝振袖而出,须臾间在风中结作三十三匹绸缎,一匹连一匹,一层环一层,将那夺路而去的风禅子层层包围。
又留出一手,将法诀捏毕,只听冷炉烟“唵”了一声,三十三匹绸缎立时收紧,其间的万千风禅子逃无可逃,弹指间便化作了一股清气——
但还不能罢手,冷炉烟再一捏诀,又是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条月华丝弹射出去,作了个茧,将熊荆于包了进去。
作罢了这几手,冷炉烟稍有些吁气,听到茧中人的动静,也只疲疲的应她莫要乱动。
“玉树楼主,这是何意?”
风息了,天还暗着,且静静的,好似闹疲了,稍稍歇住了些——
然而给人不大真实的感受,好似只是大家伙憋了口气,谁先忍不住把气放出来了,接下来是更要闹腾的。
冷炉烟回身,面着大梵天。他说:“请大宗师,容许将她交与我处理。”
“容不了。”
冷炉烟缄默。
“她与你何干?”
“非亲非故。”
“那是何必?”
冷炉烟稍稍侧了下身,望了一眼身后的茧。
那茧动得厉害,似是听见了外头的对话,里头的人正着急反驳,然而是不能的——
茧在那里,进得去一些东西,却什么也出不来。
冷炉烟定下了心,重又回过来,直直望着十步开外的僧人:“她是我的侍女。我定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