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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他摇了摇头,伸手扯开斗篷的系结,烦躁地叹了口气。
迈步进屋,一眼就能看见墙角窗下的几案上摆了一只珐琅制方形樽,浅口里清水供着数支疏疏落落的腊梅,淡黄的花瓣微微拢着,衬着色彩鲜艳的珐琅瓷,格外有一种油画般的质感。他不由一愣,开口道:“这是谁摆的?这个样子倒是新鲜得很。”说着还转过去细赏了一圈,又道:“还有珐琅瓶子么?有的话倒捡出来,原样儿也做一个送老爷书房里去。”
“是小蝶摆的,你也知道,她年纪虽小,却最是锦心巧手的,每每就想到旁人想不到的去处。”霁月一行说着,一行替他脱了外头大衣裳,只剩青缎子小袄,裤脚也散下。
贾环拍手道:“我说呢!除了她,旁人再不能这样巧的。”越看越爱,想起惜春也爱这样的东西,越性想着明儿摆到她房里去。
霁月瞅着他脸色回暖,小心问道:“哥儿为什么事心烦?”
为什么事烦心?这个问题可太大了,贾环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便又叹一口气,意兴阑珊的道:“罢了,没事。”觑见她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反倒笑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一天的工夫,我也饿了,摆饭吧。”
霁月应了一声儿,亲身出去了。贾环披了件长衣坐在床上,一想到之前头疼的事,目前怎么也看不到解决的希望,还是忍不住轻轻叹气。
贾探春……他的亲姐姐,尽管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也能看出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但生在贾家这样的家庭,生为这样家庭的庶出女儿,这份聪明,是福是祸,还十分说不准哩啦。
有时候他会觉得十分倒霉,穿越了不算,新身体的性别还和她心理上给自己定位好了的性别完相反,但有时候他也会庆幸,幸好现在是个男丁。而男丁,即使一样是小老婆养的,要出人头地非得有椎处囊中的才华才办得到,到底比女孩子的路宽的多。
他可以科举,可以行医,可以行商,只要能平安长大,就是当剪径的强盗,也要比旁人多些气力,总能想法子谋生。
四方院子外的广大天地,仍然是属于他的。
要是还是个女儿呢?就只好一辈子老实地待在后宅里,头顶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从一个院子里挪到另一个院子里,运气好的呢?一辈子能在这样的院子里到死,运气不好的,便随着外头充当顶梁柱的男人的倒台而遭殃,是因为什么遭殃的,从头至尾也没有人来和她分说清楚。
如果真是这样,贾环觉得,他会死的!就是不死,也迟早要逃出去,并于走投无路之下,最终走上反抗和革命的道路。
每当想起这个社会的现实,贾环都会为他的“变性”而庆幸不已。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他也不会自小处处着意表现自己的“天才”,更不会拿出备战高考的态度来对付课业。
要是他不着意表现呢?那当然不会死人,但日子也不会这么舒服啦!想知道自己可能会过的日子,就看看同为庶子的贾琮吧!
别说叫霁月、蕊书这样品质的丫头来伺候他,不被管事的明里暗里的克扣份例,就该双手合十地大叫阿弥陀佛了!
他的性格很好,事实上,从来不会对自己无力改变的客观事实横加指责。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令人不快的现实了。
可今天探春的一番表现落在眼底,却让他不得不思想了起来。
到底,他是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上呢?周边的人,又是如何看他的?他的处境,又是否真的有如自己想象的安如泰山?
他不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贾家是一个大大的生态圈,每个人都生活在这里面,不管主动被动,总要受到大环境风向的影响。
贾母是这个家庭至高无上的存在,她凭借家长天然的等级压制和个人的积威,牢牢占据着第一位――任何人做任何事,只要想得到公众的承认,都不能忽视了她。
她其实不怎么在意贾环。老人家六七十岁的人,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从贾府的重孙子媳妇做到太婆婆,如今也有了重孙子媳妇儿,心里自是有一杆秤能称量明白。平日里玩笑,十分和蔼好亲近,实则心里最重的还是嫡庶的规矩。
只嫡庶有别这一条儿,大家子里出来的小姐就通通不能免俗。单为这个,就不知生出多少是非来。
这就是让贾环最觉得奇怪的地方。像贾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公子少爷还没成家,房里就要先放两个人练练手儿,却又不许弄出庶长子来,口口声声庶长子是乱家之源。
再则,凡是有些家资的人家,做媳妇儿的怀了孕,便要贤惠大度,主动为丈夫安排人,使去相就。没妾的男人,人家也不会夸他情深义重,只嘲笑他无能。主母要名声,男人要面子,弄了一屋子莺莺燕燕,最后生出孩子来却反而是社会鄙视的,蔑称为“小妇养的”。更有一等人家,庶出的半仆半主,只是主家为嫡子培育的帮手,行走内外,名为庶公子,实则不过是个有些体面的大管家,一身荣辱,尽皆系在自己嫡出的兄弟身上。
勋贵之家,比文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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