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务农的乡民们哪里见过这阵势,自然都被刘有财这猛然间的出手吓得不轻,纷纷护住自家娃娃往后退去,有的甚至已经让自家女人带着娃娃往家里逃去。
刘有财哪里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只听他骂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便再次悍然出手,向着那围住一众护院下人的乡民走去,总之,也不见他有何剧烈动作招式,反正就是出拳运腿,只是几息功夫,乡民们便纷纷躺在了地上。
护院下人们开始抢孩子,那些被打倒在地的青壮年本已经不能再动,可即将见到自己至亲骨肉就这么被人抢走,哪怕是再痛,只要没死,他们哪里又肯甘心,他们纷纷又强忍着伤痛站了起来,向着刘有财扑去,嘴里直呼着拼命。
而结果就是,这群小山沟里的青壮年,包括陈青牛的父亲和大哥二哥,纷纷都倒在那刘有财毒手之下,在刘有财带着那群护院下人抢走了村里十数个孩子离开后,这些被刘有财打伤的乡民好一些的撑了三五天,不好的当场就断了气。
如此行径,说是惨绝人寰也毫不为过。
遭受如此灾难,小山沟顿时死寂了下来。
自然,哪怕再明知刘有财和那位县老爷走得近,一些乡民还是决定要上告官府,毕竟,那可是二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可惜,让乡民们更加愤怒和绝望的事发生了,陆陆续续去了数拨人,也没见一个人回来,哪怕乡民们再愚昧,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三次四次,岂能还想不通其中原因?
一时间,雪上加霜,悲上加悲,整个小山沟再没了往日的那份宁静,彻底沉浸在了一片死寂当中。
李贵是最后一个入城告官的人,去之前乡里很多人阻拦,但他自己却说,反正这辈子无儿无女还是个瘸子,人死卵朝天,怕个啥?这,自然也是他在山道上察觉到身后有异样后敢大喊出来的原因,他本就是带着赴死的决心而去。
而这,自然更是陈青牛愿意将这个同乡带回自己家中的原因,他愿意埋葬这个无儿无女的瘸腿汉子。
待满怀悲痛的乡民们从家中离去,陈青牛再次背上了李贵,拿上了家里的锄头,从乡里一个老人手里用要了些香烛黄纸和一个草席后便向着山上走去。
一片不大荒地,乱七八糟摆放着很多坟堆,以前上山砍柴总会经过这里,只是一月多不曾来,就平添了二十几个小坟堆。
挖土,裹上草席,填土。
明明是第一次做,也是第一次见死人,陈青牛非但没有半分害怕,还做得相当平稳。
在替李贵烧了些黄纸后,陈青牛便向着自己父亲和大哥二哥的小坟堆走去,虽然距离并不遥远,但每走一步,他的脚就重了那么一分。
扑通!
从小到大,哪怕小时候因为表现的异于同乡孩童被父亲关了整整三个月都没有认错的陈青牛,这辈子第一次向着这一世的父亲重重跪去,一连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爹!”
陈青牛用力的唤了一声。
他用手抽着自己耳光,一下又一下。生死之大事,如何叫人不难过。
他抽耳光,是因为他责怪自己的自私,当初他要是不因为那数百斤虎肉就躲到山里,就算那时候他还未凝聚出元气,刘有财来了也绝对不是毫无应对之法。
他抽耳光,是因为他怪自己的无情,十三年生养恩情,他能如此作罢潇洒离去,留这些亲人在此受苦。
他抽耳光,是因为他要告诉自己,他叫陈青牛,这一世他就叫陈青牛,有血有肉有父母兄弟,他不是那什么没有感情的穿越者,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是这一世父母一口奶一口粥把他养育大的。
抽着抽着,陈青牛脸上已经红了很大一片,而这时,一只瘦弱无力布满了老茧的手紧紧抓住了他。
妇人红着眼睛道:“算了吧,老五,这不怪你!”
陈青牛连忙将蹲在一旁的妇人扶起,唤了一声:“娘!”
“老五,你还记得你爹在世时常说的吗?”妇人依旧在哽咽着喃喃自语,“这不怪你,怪只怪这该死的世道,怪只怪咱们是这穷山沟里的小老百姓,怪只怪……”
第一次,陈青牛留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