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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棠知道有人跟着自己,她也没让人驱赶,就这么任由人跟着地往医馆行进,心里盘算着洪定那边把人吊起来示众需要多久,又会不会被什么别的人和事耽误。今天的刑讯像是一场闹剧,她知道雷行想用那个光头男子交换四位公子,也知道今日能从围了重兵的地方出来纯属大幸——若不是最后汤廉为了让汤聪跟着自己回来活命而与其他三城主起了争端,又因他们担忧自己儿子染疫真的亡故,一时争论不休而给了自己离开的时机,可能自己现在还陷在他们之中无法脱身。

她更明白的是,雷行将这乱局打开给她看,就是为了告诉她——如果不向雷行、不向自己的家族求援,这种搅局的事情只会源源不断、层出不穷,绝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即使再能应对也有疲乏的时候,即使再能转圜也很有可能陷入圈套。

人无完人,策无策。

这是征战多年以来,岳棠从血泪之中体会到的最深刻的教训。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不是岳棠擅长的沙场,何况这里真正的强龙是雷行背后的岳家,以及还未出手的不知隐在何处的柯家。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京中人人都在等她这边的消息,再审时度势地顺水推舟或是落井下石。无论她解决或是不解决眼下的问题,都会有更多层出不穷的问题来找她,逼迫她,驱使她,诱引她走上那些人想让她走的路途。

她烦躁地甩了甩头,冷冷地瞥了汤聪一眼。汤聪本就在马背上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岳棠,生怕她一个不痛快将自己就地斩杀,此时被她眼中的冷意所惊,双腿立时紧张地夹了一下马腹,忽然停了下来。

岳棠见他停步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喝道:“想干什么?!”

汤聪吓得一抖,怯怯地看着她说道:“我、我可是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杀我!”

岳棠“呵”地冷笑:“大丈夫?你看我是么?”

汤聪急道:“你杀了我可就没有药材了!”

岳棠随意瞟一眼他的臂膀,笑道:“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你不是说还有两个弟弟么?你父亲并非你一个儿子,怎么见得他就会送药材来?”

汤聪半是急切半是得意道:“那怎能一样?我母亲是兰溪潘家出身,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偏房庶子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兰溪潘家——六城内三大家族之首。

岳棠一脸了然地点头:“果然高门大户。不过你父亲大可再娶一个兰溪潘家女,再生一个嫡子,你说呢?”

“这、这怎么可能?”汤聪的话语有些不顺畅了,虽然是否认,却带着一些不自信。

岳棠轻嗤,也懒得再逗弄他,眼见着医馆已近在咫尺,便吩咐随扈好生将汤聪带进去交给常愈,自己打马转头向着最高的山头奔去。

山下已经聚集了不少民众,甚至有几个都是雷行的人,洪定一眼就能认出。他抬眼看向在一旁被吊起的光头男子,此时脸上已泛青灰,确如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洪定对着围观的百姓们朗声说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一遍,若有知晓药材库下落者可向我汇报,若有隐瞒被查实的,或是与囤积药材者私下勾连的,皆与此和尚一样的下场。”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声越来越大。洪定将看守事宜安排好便从山头走下去,直进入百姓之中。最近因岳棠带人在此处帮忙,进进出出的也熟悉了不少,有人便直接对洪定七嘴八舌地说道——

“官爷,你们去城里搜过没有?之前还没戒严时我们好些人从那里面寻到了药材!”

“惠王爷逢初一十五就在净空寺外面施粥呢,他可是个好人呐……”

“好什么好,把我家小妹娶做第九房妾室,没两个月又娶了第十房!”

“说不定不是囤积药材,之前城里还有北庭人出没呢,说不定是北庭人卷走了药材才让我们没药治病。”

洪定蓦地看向说句话的人,一眼认出此人是雷行身边一个不起眼的随从。洪定自认别的本事没有,但认人万里挑一。他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和善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城里出现过北庭人?北庭人长什么样子,你见过?”

那人点头:“我走亲戚到边境那边的时候见过两回。北庭人大多高鼻深目,比我们也更白净一些,而且北庭兵士大多配装重甲,手持特殊形制的兵刃,所以我印象很深……”话音未落,他的头颈忽然被绳索套住狠狠一扯,仓惶地坐倒在地。

绳索的另一头,牵扯在岳棠手里。

周围的百姓见岳棠一脸要将此人活活勒死的杀伐表情,都惊吓地退后了好几步。

洪定喜道:“回来了?没事吧?”

岳棠又紧了紧手里的绳索,莞尔道:“能有什么事。倒是这人,混淆视听的功夫不赖啊。”她将绳索丢给洪定,“押下去打。”接着转头对百姓们说道,“大家不必惊慌。我来此处便是为对抗瘟疫,凡是意欲借此生事之人,决不轻饶。北庭与我大夏虽时有征战,但终究毗邻而居,况且此时北庭也有疫病出现,值此罹乱之际,除遇北庭人袭击有性命之忧,否则一旦发现北庭人踪迹速速来报,切不可肆意斩杀,听明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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