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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童子何在?”

红发的王张口咬住了绷带一端,血渍自斑驳的布条下洇湿,随即又被覆盖。

身后众妖让开一条通道,他的将领带着急促马蹄声而至,飞身下马,膝上盔甲挤压跪下,声音惭愧万分,

“吾友,吾未能攻下爱宕山,甘愿领罚!”

酒吞童子收紧了绷带,他抬起右足,稍一用力,便抵在了茨木童子下颔处。

“啧,抬起头来!本大爷的手下可不是那种卑躬屈膝之辈!”

茨木童子脸上并身上盔甲留下锋利血痕刻印无数,亦有白羽夹杂血肉其中,若是寻常伤口,他定能自我痊愈了事,但爱宕山的大天狗乃与酒吞童子齐名,妖力残留在伤口处,细蛇一般钻入到骨子里去。

酒吞童子反手取下背上鬼葫芦,葫口倾出大半盏辛辣酒液,尽数倒在了茨木童子脸上,鲜红酒液冲刷伤口,灼热刺痛,自下颔处滴落时带走了残留白羽。

“滚回你的马上去……茨木童子,一次不成,那便再打一次!”

酒吞童子纵马往前走了几步,他手中马鞭拨开桠杈丛林,眼前赫然已是断壁悬崖之处,而不远处那接连天际的山脉,便是大天狗所占据之处爱宕山,如今已是黑云缠绕,妖气冲天。

大半月前,玉藻前被凡人阴阳师所杀,那阴阳师竟吞噬了九尾狐狸,用妖怪之血施展阴阳之力,神通可至天照,狐岐山大乱,有三尾狐舍弃性命从玉藻前被斩杀之地,寻到了她精魄化成的杀生石,而将杀生石带到酒吞童子面前的,是另一只年幼的妖狐,唤名御馔。

杀生石被藏在了妖狐的皮肉下,他咬着牙,用尖锐石头隔开胸前被黑线缝住的伤口,将血肉模糊的杀生石取出来,奉给了大江山的妖王。

“玉藻前大人已死,爱宕山的大天狗投入那阴阳师麾下,我等一群弱小狐狸,只能前来寻求鬼王相助,求鬼王惦记昔日之情谊,援助我等,防那大天狗同阴阳师。”

妖狐双爪皆是颤抖万分,十指沾满了三只狐狸的血肉,他跪在冰冷地上,杀生石举过头顶,姿态无比柔顺。

茨木童子站在了酒吞童子身侧,他昔日去过那狐岐山,奉鬼王旨意,送了一壶酒过去,玉藻前还在凡人宫殿内,迎接他的便是那个妖狐御馔,眉宇间纹络刚绘,笑意粲然,养得一身光滑皮毛,附身朝他示意,又哪是如今这般浑身脏污模样。

鬼王接过了杀生石,碧绿的毒液从石层中淬出,触及到熟悉妖力又退回,萦绕在石中央的那团精魄周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妖狐趴伏在地上,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

“大天狗身旁那只狐狸,名字倒同你挺像。”

“……是家兄,唤名御前。”

妖狐没有抬首,如今连举起的爪子也收了回来,额头抢地,双目紧闭。

“如今怎样?”

“生……生死未卜。”

这句生死未卜已是说的极其委曲求。

大天狗向来是个冷淡之辈,与鬼王把盏过,醉意醺然时也是收敛着表情,唯独百年前在狐岐山遇到了那妖狐御前,一个冷冷如月溶梨花落,一个眉梢眼角笑意流转,几经波折之后也是终成好事一桩,携手同来大江山饮酒时,鬼王才看到了另一种神态的大天狗。

妖怪皆传大天狗为了追随更极致的力量,为那阴阳师所用,玉藻前的尸体上,也少不了黑色羽翼卷袭暴风时留下伤痕,怕是已经杀了身旁那只妖狐,增强妖力了了事。

酒吞童子收下了那杀生石,石头于他无用,在其中推波助澜的是妖怪之间的几分情谊,他麾下将领不少,却还是派出了茨木童子,率领大江山群妖,奔赴那爱宕山,直捣大天狗的窠巢。

那凡人阴阳师请命了皇室,一方带着凡人军马,自己领着爱宕山妖怪,竟是兵分两路,凡人去那狐岐山扒皮,妖怪迎战茨木童子。

鬼王在大江山却也是心神不定,亲自率了部分妖怪,前去与茨木童子会合,却是晚了一步。大天狗一头淡金的短发已是尽数转黑,而双翼两爿却是转成浓秣的白,顶着朱红的面具,妖力混乱奇异,卷起飓风时片片羽翼利如千万刀刃,自半空劈向了茨木童子。

临军第一战便败下阵来,还是要依靠他挚友抢上来受了大天狗一招,茨木童子恨不得举鬼爪直接将自己戳穿五个血洞,大抵才能掩盖心中愧疚与自责心情,更是不敢抬头看酒吞童子手臂上缠绕的布条,血迹斑斑。

大天狗得胜也不追击,退回爱宕山去,大江山的妖怪随地扎了营,燃起熊熊篝火,茨木童子擅闯了鬼王帐篷,二话不说先跪在了鬼王腿前,说是请求让他一个先夜袭那爱宕山,捉了大天狗回来复命。

鬼王怒极反笑,喝令周围小妖退下,偌大帐篷内就余他们两个,一个刚解开了手上布条,鲜血自还未愈合的皮肉中溢出,一个脸上伤痕依存,划出细长的印子,横亘了半张脸。茨木童子跪在地上,视线恰好是落到了伤口上,眉宇紧皱,鬼王揪住了他一缕长发,正要呵斥什么,却被他捧住了小臂,神色痛苦而又虔诚,俯下脸去,伸舌舔走鲜血。

手臂上的血却无需茨木童子再尽心舔舐了,鬼王阴鸷了脸色,拽着那头发,将他按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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