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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无师虽未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但他的眼光之毒辣,天下只怕少有人及,沈峤如今修为越深,在卜算上的造诣也越厉害,他所窥见的一缕天机,与晏无师之言,正好一一印证。

沈峤:“一命二运三风水,命数不可改,气运却是后天形成,未必无法扭转。”

晏无师:“若杨广肯老老实实,不要对你我起歹意,哪怕他将来能登上皇位,浣月宗也能继续与之合作,但如果他因为我们现在不肯与之交好便怀恨在心,寻机报复,那么现在在他身边潜伏的所有威胁,日后都会成为反噬他的危机。”

沈峤恍然:“这就是你不去动玉秀的原因!”

晏无师含笑:“不错,从这一点来看,玉秀是什么来历,与你我又有何干呢?”

沈峤缓缓吐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放在远处的景致上。

浣月宗现在听命于杨坚,但彼此却是一种合作关系,而非从属,杨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与晏无师合作愉快,晏无师也乐于为他铲除一些麻烦与威胁,但若杨坚的继任者不明白这一点,以晏无师的为人,自然也不可能念及旧情。

如果可以,沈峤自然希望天下太平,从此再无战乱离苦,黎民百姓安居乐业。

但他也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就像人有寿数一样,朝代也有自己的气数,隋朝的气数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五十年,这在立国之初未必确定,但随着每一代帝王做出的种种决策,福祸相加,彼此缠绕抵消,气数就会开始发生变化,从而影响这个朝代的兴衰。

杨坚为后代子孙留下的余荫,能够令隋朝维持多少年的气数呢?

沈峤不禁想道。

他以为自己终于扶持了一名英主登基,但也许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沈峤有点遗憾,旋即很快就释然了。

潮起潮落,云卷云舒,花开花败,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如此,只要以平常之心待之,便自立于不败之境。

“你在想什么?”晏无师问。

沈峤一笑:“我想,过些日子去南方走一趟,听说最南端有嶙峋奇石,如天之涯海之角,景致蔚为可观,还能看见壮丽辽阔的海潮,想必极美。”

晏无师挑眉:“沈道长一人独往?”

沈峤:“不知晏宗主可愿与贫道同行?”

晏无师:“本座考虑考虑。”

沈峤忍不住好笑,嘴角微微扬起。

远处,天高云阔,朝气蓬勃,山河万里锦绣。

这是一个朝代的开始,也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兴许掺杂混乱,却更有辉煌。

……

若干年前。

玄都山上。

“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师兄!”郁蔼揪着沈峤的衣裳不让他走,沈峤费劲在前面迈动步子,郁蔼就像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我不,玄都山是按照入门早晚来排序的,我才是师兄!”小小的沈峤虽然温软,却在这一点上寸步不让。

撕拉一声,郁蔼用力过度,竟将沈峤的衣裳扯裂了。

两人登时傻眼。

看着沈峤迅速变红的眼眶,郁蔼手足无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峤抽噎:“衣裳是师尊给我做的……”

温暖手掌落在他头顶摸了一下,对方蹲下、身,将沈峤与郁蔼一并揽入怀中。

“怎么了?”

沈峤如见亲人,将脑袋埋入对方肩膀,呜呜道:“郁蔼将我的衣裳弄坏了……”

郁蔼自知理亏,低下头不说话。

祁凤阁安慰笑道:“好啦,不过拉开一道口子而已,为师回头给你缝上便是了,今日你们林师伯的弟子,周师兄要下山历练,你们就代为师去给他送行罢,快把眼泪擦擦!”

沈峤是个好孩子,闻言赶紧抬袖擦了眼泪,仰头问:“周师兄下山会不会有危险?”

祁凤阁:“不会的,你们周师兄的武功足以自保,我们玄都山虽不涉外事,但若弟子主动要求下山历练,也都随其所请,并不强求一直都要留在山上练武的。”

沈峤郁蔼闻言,不由露出羡慕神色。

在两人眼里,能够下山历练,意味着武功有成。

“师尊,以后我也能像周师兄那样下山去历练吗?”

祁凤阁笑道:“当然,等你们年满十五,就可以自请下山了。下了山,你们想做什么?”

郁蔼偷偷看了沈峤一眼,又飞快移开,小声道:“我想下山赚钱,给阿峤买糖人,哄他开心,不再生我气。”

真是孩子话,祁凤阁失笑。

“那阿峤呢?”

沈峤想了想:“我可能会用师尊教的武功,帮助好人,打跑坏人。但我能不能在山下待一个月就回来?”

好人与坏人要如何界定呢,又是一句孩子话,但祁凤阁并没有扫兴,反是温和询问:“为什么一个月就回来?”

沈峤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不想离开师尊您和师兄弟们太久,我希望大家每天都开开心心在一起,长长久久。”

风吹过,花树摇曳,将他这一句话留在了岁月里。

草木不言,余情常在。

——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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