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还没打鸣的时候,林织云就被她大伯母王氏给叫了起来,要她赶制堂姐林绣月的嫁衣。林织云才睡了两个多时辰,这会儿眼睛还睁不开,半梦半醒间就在嫁衣上绣了闲云野鹤,等她醒来想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王氏已经看到了。
“好你个林织云,在月儿的嫁衣上绣这个是什么意思?翅膀硬了想飞了?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都是谁养着你的?”王氏手指用力地戳着林织云的额头气道,“整日不干活白吃饭的,连你娘都不要你了,你还不懂得感恩,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织云没什么反应,自从她爹过世后她娘就被娘家逼着改嫁了,之后她就被大伯父一家“好心”地收养了,然后每日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一开始还会反抗一下,可当连着三天没有饭之后,林织云以往的娇气便被打碎了,她想活下去就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已经快五年了,再过半个月她也要出嫁了,到时候就可以摆脱这一家子了吧?
因为离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林织云的心情也越来越好,所以对王氏的话一点也不在意。她此刻只意外自己居然闭着眼睛也能刺绣了,而且绣得也不比平时差。
王氏见她一脸的无所谓,心里更是来气,刚拿出藤条准备打人的时候,哭肿了眼睛的林绣月就出来了。
“那嫁衣反正我是不会穿的,她爱绣什么就让她绣吧。”林绣月赌气道,“那姓沈的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阿娘真的要我嫁给这种人吗?他最近还跟人打架瘸了腿,我宁愿一头撞死也不要嫁过去!”
“哎呦我的好女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王氏连忙扔掉藤条搂着林绣月往屋里去了,“这亲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就必须嫁过去,你从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林绣月哭道:“他从前家里有钱,模样也还不错,我自然是乐意的。可他如今就是个破落户,腿也瘸了,哪里还配得上我?”
王氏将门窗部都关严实以后,才拉着她坐在床沿道:“谁说你要嫁过沈家那个小混混了?我女儿自然是要当秀才夫人的,说不定过两年还能成为举人夫人呢。”
林绣月一愣:“娘什么时候也给我找了一个秀才?”
她记得这十里八村就一个徐秀才,还是林织云的未婚夫婿。从前她看不上徐家穷困,哪知道后来沈家败落了,她那未婚夫沈君川都没钱去书院了,徐家那个穷酸书生倒是考上了秀才。
“可不就是徐秀才?你不是一向挺喜欢他的?”王氏笑道,“从前林织云那死丫头能跟徐秀才定亲,都是因为你二叔花钱供他读书。可你二叔都死了快五年了,人家如今也考上了秀才,哪里还看得上那个无依无靠的死丫头?”
林绣月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挺喜欢徐秀才的,不过那也是人成了秀才她才开始喜欢的,还送了不少东西过去,那徐秀才也都收下了。林绣月就想着,既然人家肯收,那说不定对她也有意思。
她听了王氏的话心里乐得不行,但还是佯装惊讶道:“徐秀才是想悔婚吗?”
“徐秀才倒是不想毁约,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只要他娘涂氏想换个媳妇就够了。”王氏拉着林绣月的手乐道,“好月儿,你和我们星儿那可是村里最出众的两个姑娘,纺纱织布绣花样样都会,他娘是最满意你的。我已经跟未来的亲家母说好了,七日后我们想办法将林织云塞进去沈家的轿子,然后把你嫁给徐秀才。说起来,这个主意还是涂氏想出来的呢,那徐秀才也默认了。”
林绣月有些心虚:“我只会绣些简单的花样罢了,平日里送去徐家的那些,都是那野丫头做的,以后露陷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打紧?我女儿以后是要做官夫人的,又不是做裁缝的,哪里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王氏想了想又道,“对了,那涂氏说,她儿子对林织云也没多少情谊,只是你知道,你二叔死之前留了不少书和一台织布机给她当嫁妆,徐秀才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那些书。”
林绣月连忙道:“那我们就把那些书带过去呗,反正那野丫头势单力薄,也只能乖乖任我们摆布。”
林织云天生耳朵灵敏,虽然没有刻意偷听,却也将王氏母女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只觉得浑身发凉。想当初徐博闻的父亲病死之后,是她爹为了同窗之谊给她跟徐博闻定了亲,好名正言顺地贴钱供徐博闻读书。虽说她爹也是个短命的,但好歹也供了徐博闻五年,那涂氏不仅一点都不感激,还出了这样一条毒计对付自己?这样的人家,她就算嫁过去了,只怕也得吃一辈子的苦。
不行,她不能让这些人的主意得逞,婚事上她大约是没多少自由了,但无论如何她得把那些书都保住。想到这里,林织云从织布机里头摸出了一个布袋,匆匆离开了林家。
只是跑出林家没多久之后她就茫然了,她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被王氏锁在家里刺绣织布,在外头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人,她又该去找谁相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