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土与石头所堆砌的房间中,西格玛与牛头人大长老相对而坐。
“要喝点酒吗?”大长老从柜子中取出陶罐,将浑浊的酒液倒进了两个木杯中。
“将碎木炭夹在两层织得比较透的麻布间,滤一滤酒,听说能让它更好喝。”西格玛接过木杯,喝了一口,先问道,“那个豹头人呢?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半兽人们在我的眼中长得几乎都一个样,分不太清楚。”
“你是说狼骨朵吗?他触犯了王定下的部落铁律,我已经将他囚禁。”大长老答道。
西格玛放下了杯子:“那么,你们口中的‘王’是谁?”
“是我们的守护者,将我们从战乱不休残酷杀戮的地底世界拯救出来,带我们到这里定居,建立起富饶和平的部落的,我们的王。”大长老淡然道,“王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残酷危险,人类比起狡诈的黑暗精灵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从地底世界逃出来,是为了能够安安定定地过平凡的生活,而不是去做人类的奴隶。所以,王禁止任何半兽人踏足外面的世界,这是部落中第一条铁律,任何敢于出逃,触犯这条铁律的……”
“都会被你们口中的‘王’杀死,对吗?”西格玛冷笑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刚刚如果不是我恰好碰到了狼骨朵,准备出逃的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没错。这些年来,不断有年轻人逃出山谷,但是多则数日,少则一时,他们的尸体都会被悬挂在部落的寨门前……”大长老的神色有些悲伤,“虽然狼骨朵触犯了部落的铁律,但依然是我们珍贵的同胞。你救下了他,我们很是感激。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无限疑问,但请你不要继续追查了,您的身份尊崇无比,连王都不愿与您正面冲突,无论如何,都无性命之忧,但我们却脆弱无助,一旦惹怒了王,那么部落的人都……唉……”
大长老再次叹息,将杯中的劣酒一饮而尽:“我要再次召集村民,尤其是年轻人们,好好劝诫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性子野,对一切充满好奇,尤其是极恶之龙……哦,是悲风而泣,每一次来都会带一些外界的稀罕东西,讲一些外面的事情,所以他们……”
一直都豪爽稳健的大长老一反常态,吞吞吐吐,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早已经感到了后悔,当年留下误入此地的悲风而泣,也许是错误的决定。外界人类的到来助长了年轻人们想要逃出山谷的野心,所以……所以请殿下就此离开,也告诉悲风而泣,从今以后,不要再来了……”
咬着牙说完这些后,大长老就低下了头,即使是一张牛脸,西格玛也能看出,对方此时的脸色已经因羞愧而涨得通红――将好朋友赶出家门,不许他再来,这种做法几乎与半兽人的人生观背道而驰,但即使如此,大长老依然狠下了心肠。
西格玛望着沉默中带着一丝哀求的大长老,缓缓道:“这样就行了?就算再规范同族,就算再严格训诫那些向往外界的年轻人,这一切就能改观吗?十个新生婴儿会夭折八个的惨事就不会发生了?年轻人们就不会再往外跑了?从此也不会有同族突然就失踪了?赶走了我们,你们就会在那个所谓‘王’的阴影笼罩下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了?”
他盯住了大长老的双眼:“还是说,能成为大长老的你,也如同那些不知情的村民一样,相信着你们是从地底世界而来的鬼话?相信着那所谓的‘王’是拯救你们、保护你们的守护者?相信你们是被保护的子民而非被囚禁的囚犯甚至……试验品?”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么样?”大长老苍凉一笑,“兔子就是应该被老虎吃掉,因为它无力反抗。就算察觉出太多的异常,我也只好将这一切埋藏在心里,也许这正是王选中我做大长老的理由。我只想让我的村民们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不管我们是被圈养的牛羊,还是什么试验品,我们此刻确实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而活着。只要不想着逃跑,就可以好好活着……”
“不,你太明白,你虽然是长者,但阅历有限,所以你的目光也是局限的。”西格玛轻声道,“正如没有货币,也会有人以物易物积累财富,就算没收武器、废除教育、让他们沉溺于宴饮和劳作之中,也同样有不甘寂寞的灵魂仰望着天空,憧憬着山谷之外的世界。这是人类的通性,你们身体内确实流淌着一部分人类的血液,虽然兽类的血脉让你们习惯于服从和忍耐,但人类渴望自由的天性依然在你们体内咆哮呐喊,大长老,你在年轻时,不,即使是现在,当你闲暇之时仰望天空,就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吗?”
“去外面?”大长老笑了笑,“与狼共舞,你能做出承诺吗?承诺半兽人去了外面的世界,能像现在这样通过双手劳作捕猎,养活家人,娶妻生子,可以为了新的生命欢呼呐喊,没有人会强迫我们去做什么,没有人会排斥我们,没有人会将我们捕获成奴隶――你可以用你的灵魂起誓,承诺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更好吗?”
西格玛默然,他确实无法承诺。外面的人类从没听说过半兽人的存在,看到人身兽头的他们,肯定会心生厌恶和恐惧,进而排斥甚至屠杀。而拥有着野兽般体能且智力正常的半兽人,肯定会成为奴隶贩子们争相追逐的新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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