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的时候,我的意识是恍惚的,只能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堪堪抓住了我,当时心里模模糊糊在想,崖边悬挂的都是尸体,怎么可能有一双手伸出来。眼皮子沉甸甸的,我使劲睁开,视线已经不清楚了,然而睁开眼睛的一瞬,我看到一具挂在崖边的尸体好像突然活了,就是它伸手抓住了我。
模模糊糊中,我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正咧着嘴冲我笑。脑子完是混乱的,我记不清楚在哪儿看到过这张脸,总觉得有点熟悉。被水魈咬过的伤口发作的很快,就在我将要完失去知觉的时候,骤然间回想起来,是他!
黄河,硕大的石头棺材,穿着一身红衣的男人!
就是他,红衣老鬼!
我几乎忍不住想要惊呼出声,我一直寻找的石头棺材,终于有了点眉目,但已经来不及再说一个字,脑袋一歪,整个人彻底昏厥了过去。
等我悠悠醒转时,已经是半下午,半张脸微微有点发麻,我睁眼看看,自己已经被抬到了河滩远处一片稀疏的榆树林子边上。
我呼的坐起来,转头一看,红衣老鬼正弯腰在不远的地方捡林子里的枯枝烂叶,他脱掉了那身红的和血一样的衣服,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件破烂外套披在身上,抱着一堆枯树枝走了回来。
对这个人,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尽管始终都在找石头棺材,但是当他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害怕,忍不住就暗暗的朝后面退了退。
“你这个娃子,笨的有点出奇。”老鬼丢下手里的树枝,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团刚刚被剥了皮的肉,道:“要不是老子刚从河里出来,挂到崖边去晾晾水,你是不是就他娘的蹬腿了?”
“你刚从河里出来!?”我突然觉得不那么怕了,因为寻找爷爷的渴望强烈到了极点,我马上朝老鬼那边凑了凑,急切的问道:“那口棺材呢?石头棺材?”
“老子真有些疑心,疑心你是不是陈老六的孙子。”老鬼开始点火,把那些枯枝烂叶堆在一起,一边斜了斜眼,对我道:“你娃跟陈老六一点都不像,没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这个时候,我被水魈咬过的伤口没有大碍了,头脑也很清醒,我觉得老鬼好像不存在恶意,否则之前我昏厥的时候已经死过十次。所以我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消失,索性就蹲到火堆旁边,想和他聊聊,问问具体的情况。
这也是我第一次离老鬼那么近,把他的样子看的清清楚楚。他精瘦精瘦的,但是捂的有点面色发白,看不出多大年纪,似乎跟我爷爷是同辈人,却又苍老一些。他脸上的皱纹很多,左右脸颊上各有一道很长的刀疤。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身上总有一股微微的**的气味,带着阴森森的气息,就好像河边那种职业的捞尸人,常年和各种各样的尸体打交道,久而久之,自己也沾染了洗不褪的阴气。
老鬼显然认得我,知道我是陈六斤的孙子,这就方便了许多,和他交谈也不用拐弯抹角。
“老子刚出水,本来还想着要找你得费点功夫,没想到就是那么巧。”老鬼把那团洗剥好的肉架在火上慢慢的烤,我看出来那是水魈的肉,顿时感觉有点想吐。
当初第一次在石头棺材里看到老鬼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人,恐怖异常,然而真正面对面的和他坐在一起,才会慢慢的感觉,其实他没有那么可怕,他会说,会笑,尽管咧嘴笑起来非常吓人,却能让我知道,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找我做什么?”我顺势接着他的话问道:“我爷呢?他在哪里?”
“你爷?”老鬼呲牙一笑,脸上的刀疤和皱纹挤到一起,像一颗核桃,他翻动着火上的肉,道:“上工去了,至于找你,肯定有点事情。”
“我爷上工了?上什么工?”
“顶老子的班,老子已经在河里飘了五十年,该上岸换换气了。”老鬼笑着,但是那双几乎被皱纹包裹起来的眼睛,却突然深邃起来,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东西,当时我还年轻,看不懂,等到很多年后仔细回想,才明白过来,那种东西,叫做伤感。老鬼咳嗽了一声,慢慢道:“五十年,一晃就过去了,老子当年下水的时候,腰杆子笔直,现在,已经佝偻成虾米了......”
老鬼的话突然让我想到了什么,当初爷爷遇到石头棺材的时候,虽然有点慌张,但现在回头想想,他那种慌张里面,总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看样子,你是陈老六的命根子。”老鬼接着道:“我出河的时候,他专门让我找你,不为了别的,就为看看你现在活的欢实不欢实。”
“我爷,他在哪儿?”
“不要找了,找不到的。”老鬼翻翻眼皮子,道:“这个工,本来该你上的,但是陈老六把你看的比命都重,自己顶上了,老子不管那么多,陈老六叫老子找你,现在找到了,带你去做两件事,老子无事一身轻。”
我不肯死心,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找到爷爷,我继续追问老鬼,但老鬼的嘴巴非常紧,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问的急了,他就有点躁,加重语气呵斥我道:“你个不知道屎香屁臭的娃娃!问那么多做甚!问清楚了,你能扛得住结果?”
我对老鬼本来就畏惧,他一发脾气,我就不敢再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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