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遮住了半边月光，时间再一点点流逝，屋子里的白绫随风飘摇，发出瘆人的瑟瑟声。

方氏与顾笙相对而立。

“大小姐，你信命吗？”方氏忽然讥讽地开口。

顾笙眸光空空地看着门外，没有回答。

“大小姐，你得信命。”方氏一笑，灿烂而狰狞。

顾笙闭上眼，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忽然睁开眼，嘿然道：“方嬷嬷，我信命。”

方氏瞪大了眼睛，忽见门被打开，有婆子道：“大老爷。”不由浑身发抖，李婆子竟然真的把大老爷请来了！

月光之下，一位丰神如玉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身后洒下了一肩的灿色，儒雅俊朗的男子，经历了岁月的冲刷，只会象玉一样，磨得更家丰朗，只是此时没有表情，乃是顾家大老爷顾谦。

方氏吓得忙行礼，道：“大老爷饶命，奴婢只是听主子的意思。”

顾谦似乎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疲惫地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

方氏听了这话似乎有转机，心中暗喜，带着婆子出去了。

顾谦进了门，迎面便是晃悠悠的三尺白绫，听闻是一回事，见面又是一回事，他眼皮子跳了跳，那面无表情终于裂开一条缝隙。

顾笙低低叫了声“父亲。”

顾谦没有转身。

他与顾笙娘的故事，狗血而俗套。

风流才子遇落难小姐，戏台上一见钟情，戏台下终成眷属，只是才子中了状元之后，终究要娶亲，再深刻的爱情，经不起现实的碰撞，虽然他努力过，拼着与顾母翻脸，把怀孕的她送到了南京老宅，可是她还是走了，失踪了。

多年后，她的女儿回来了，他看了一眼，不过“哦”了一声，便再也不见。

关于这一声“哦”，顾笙没有想太多，起码前世没有，也许这就是姑姑所说的，在这方面她总是“慢半拍”，可如今却不得不利用这声“哦”，爹与娘之间这被岁月浸泡了的“哦”。

浪漫的爱情，总经不起现实里的碰撞。

顾笙重生一回，看得透了，很是明白这份情，仅仅支撑顾谦过来看自己，能不能活，还得靠自个儿。

“父亲。”顾笙跪倒在地，道：“沈阁老的孙女是太后的人。”

顾谦猛地抬头，转过身来。

他没有看到顾笙的脸，顾笙的头低垂得很低。

“你怎么知道？”顾谦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偶然听到了李尚宫与沈怡的对话。”顾笙不想对父亲显露自己的调香本事。

“哦。”顾谦怔忪半晌，忽地走到案几上的椅子上，坐下，道：“把你知道的，部说出来。”

顾笙听了这话，忽然松了口气，低低道：“我见李尚宫安慰沈怡说，太后会有法子让她成为王妃，让她放心就是。”

“还有吗？”顾谦眼眸里的氤氲忽然不见了，变成了一种烁烁的犀利，一个庶女生死是小事，可是官海沉浮，错一步就是族。

“袁家与宋家似乎一伙儿的，我常见她们两个说起什么皇子什么的。”顾笙窥着顾谦的脸色，道：“还说咱家是三皇子家的。”

顾谦忽然哼了一声，冰冷而阴森。

顾笙咬了咬嘴唇道：“父亲，那个张嬷嬷都被沈家收买了，我想府里头一定有沈家的人，若是女儿死了，还不知让沈家如何宣扬，倒时候，对顾家恐怕又是一场算计的灾难！”

顾谦没有说话，此时他正坐在窗户的侧影里，露出半明半暗的脸，他脸上遗留着年轻时风流才子的痕迹，只是此时此刻，也只是礼部尚书顾谦。

一阵风吹过，白绫在空气里荡漾着，滑稽地一下下打着顾笙的发髻。

“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其实不过是为了救自己。”顾谦缓缓开口。

顾笙想笑，她是他亲生的女儿，他却告诉自己，想救自己一条命还不够，不够赎回他心爱二女儿的声誉，不够挽回顾家在三皇子哪里的损失，所以……

自己还要努力救自己的命，是不是？

那么拿出玉王爷的佩吗？

顾笙筹谋着正要开口，忽听顾谦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张嬷嬷被沈家收买的？”

“我看到了。”顾笙脱口而出，忽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顿了顿又道：“父亲，他们也想收买我来着。”

顾谦忽然睁开眼，瞪着顾笙，眸光烁烁。

“是。”顾笙咽了口唾沫，郑重点头。

“他们竟然想收买我们的庶女？”顾谦语气里含着几分质疑的讥讽。

“也不是这样的。”顾笙知道顾谦不信，慢慢想着把这谎圆了，缓缓道：“是我看到张嬷嬷与沈怡说话，被沈怡发现，沈怡跟我说，我们都是三皇子的人，算不得外人，这个王妃的资格落在我们家与他们沈家，都没什么区别，还讨好我说，若她当选，力保我入王府为妾。”

顾谦“嗯”了一声，似乎真的信了。

顾笙暗自吁了口气。

沉默，久久的沉默。

“继续与沈家保持联络。”顾谦忽然站了起来。

顾笙惊讶抬头，见顾谦已经走到了门口，推开门，一股子清凉扑面而来，方氏带着婆子正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