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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开始泛白,云朵在本来漆黑的天空中变得越来越明亮。当启明星落下它最后的光芒,太阳照红了天空,一个美好的早晨来了。
又是一个秋天的早上,空气在干澡中却又有着早晨的湿润,说不出的舒适。经过一整夜的劳碌,我们的衣服因为汗水湿了,又因为体温烘干了。如此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个晚上就在这种无休无止的循环中来了又去,去了又回。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刻,我站在一个水龙头下面,用强烈的水流冲刷着整个下半身。因为天气已经有点凉,不然的话,通常我们都会用消防水龙头将身都冲个透的。
小腿上有道划伤,水流在冲击时,血便顺着小腿一直在往下流。
“老铁,你在流血哟!”
一位工友在提醒我。我其实并不叫老铁,我姓张,他们都叫我老张。后来,他们知道我居然一天可以做那么多工作。就改口叫我铁人,后来因为我并不年轻,慢慢就发展成老铁了。所以在这个批发市场,没有人认识老张,但一说到老铁,几乎人人都知道--就是那个不知道怎么说的家伙。他一天打两份工,有时打三份工。所以人们都叫他铁人。就是现在我这个老铁了。
“你那肿了?”
我看了一下我同伙的小腿,再扫视了其它几个工友。我们几乎人人小腿上都是伤。因为我们搬运的货物的特珠性,我们必须把它抛到车上。这样因为车位的高低不同。我们经常就会被货物的外包装划伤,或者是被车体撞伤。这在我们这行,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做这一行的人,几站人人腿上都有伤,要不划伤,要不撞伤。而且往往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因为货物比较重,而且包装容器很特殊,所以当某个角度正好撞到小腿时,那时的痛楚是相当可观的。我们经常会在工作的广场中听到“啊”的叫喊声,或者是歇斯底里的骂娘声。偶尔传来这种声音时,我们身边的同事都会相视一笑。当听出是某个相识的工友时,我们便会冲那个方向大声调笑,问对方是左边还是右边的蛋碎了,才叫得那么大声。我们每晚每个人最少搬运六千公斤货物,最多时超过一万公斤。我们一般从凌晨两点一直工作到早上八点。一般情况下,一个晚上大约能挣一百多元钱。这种工作已经很少人做了。只有那种没什么技术,又不怕苦,不怕累的人才会去做。当然,也有很多像我这样基于经济环境原因而不得不去做的种类。
“你媳妇来了。”
有位工友向一个方向一指。我吃惊地看过去,发现我媳妇骑着电动车向这个方向缓缓驶来。我从水龙头下走出来,甩了甩双脚上的水珠,弯腰提起那双洗透了的布鞋迎向我媳妇。
“怎么跑到这来买菜?”
我看见媳妇的车蓝上堆满了青菜和肉类。
“这儿的菜便宜。”
我媳妇笑了笑回答我,双眼在审视我。“送女儿上学后我就过来了--坐车尾巴上来,我们回家。”
我一怔:“那我的自行车呢?”
“晚上我先送你过来,然后我再回家。”
我想了想,反正那破自行车就算扔大马路中间人家还不费力气去捡。就放这儿,明天再骑回去。于是我一手提着鞋子,光着双脚湿辘辘地跨坐在电动车的后坐上。媳妇开动着机车,缓缓驶出了市场。
“昨晚喝酒啦?”
正是上班时间,马路上车流量人流量都很大,我们几乎是走走停停。
“嗯。”
我点了点头。
“女儿早上跟我说叫不醒你,我就知道你喝酒了。”
“嗯。”
我又点了点头。
我看不见媳妇的脸,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几分钟,我又听见媳妇轻松的声音传来:“下班早点回来,今晚上我不开档了。咱做点好吃的。”
“嗯。”
我再次点了点头,脸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