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万历年间,女子学习识文断字也已经是普遍,家里稍微有些条件的,多少也会让女儿家学上一些。
而除去《三字经》这些通用的启蒙书籍之外,女孩子家所接触到的第一本典籍,大多也就是这本《女诫》了。而家中有女儿出嫁时,若诗女孩子家多少学过些字,娘家也往往会在嫁妆的箱底放上一本《女诫》,渐渐的也成了一种风行的习俗。
“这本书,我倒是真没读过。”唐旭从洛雪霁手上接过书来,迫不及待的坐回到床边翻开,极为认真的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
“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塼,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塼,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
约莫过了一刻钟之后,唐旭才是停住了目光,合上书页,口中再次念念有词。
“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则义理堕阙,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咦……”可只是念叨了片刻,便“咦”了一声,再也念不下去了。
“这是为什么……”唐旭苦恼的抱住脑袋。
“相公是在背书?”洛雪霁即便是个傻子,到这个时候也能看出唐旭到底在做什么了。
“嗯。”唐旭仿佛像是刚捡到一锭金子,转手间却又飞走了一般,一脸的失落。
“唉……”过了许久,方才是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古人诚不欺我。早知今日,当年何不多读几本。”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理,但是只要如今的唐旭去想,那些在两世里曾经读过的书,遇过的事儿,都宛如新见一般历历在目。
人的记忆,其实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即使在四百年后,仍然是一个难以破解的科学谜题。
就像是一些很久远的事情,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没准什么时候却又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实际上也就是说,人眼就像是一个扫描仪,而大脑则是一个容量极大的硬盘,只要扫描过的东西,其实都已经保存了进去。只不过有的人很容易就可以把扫描进去的东西提取出来,而又有一些人装进去之后就再也拿不出来,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前一种人是聪明人,后一种人则叫做笨蛋。
很明显,如今的唐哥儿虽然绝不是笨蛋,但也只能算是半个聪明绝顶。从前的所遇所见,虽然可以毫无阻碍的随取随用,但是也仅仅只限在“从前”两个字上了。如今能一口气背下几百个略有些晦涩的文字,已经是唐哥儿的极限。
“唉……歇了灯吧。”唐旭又叹一口气,把手上的《女诫》丢到了床边,重重的躺下了身去。
洛雪霁绝对算得上是难遇的贤妻,虽说夫妻一体,可见夫君不想多说,竟也能忍住不问。默默的吹灭了灯,钻回到唐旭的怀里。
唐旭啊唐旭,做人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唐哥儿在床上默默躺了半晌,渐渐的竟是有些恢复过来。
这两世里自己曾经读过的书和文章,包括那些只是走马观花一般扫过的,都已经牢牢的刻在了脑海里。这些书的数量加在一起,绝对不小于一个小型的图书馆了,即使是当世大儒,也做不到如此吧。这些文章和书里所记下的东西,只怕已经是自己这一辈子都用不完了。
人,要学会知足,唐哥儿郑重的对自己说。
唐哥儿预感到,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兴许自己会很忙碌。嗯……不但会很忙碌,而且也会很充实。
带着一脸的兴奋,唐旭渐渐的沉入了梦乡当中。
“我猜中了这故事的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这是一句曾经让唐旭极为感慨过一番的电影台词,如今的唐哥儿,更是感同身受。
和曾经预想中的一样,唐哥儿现在确实很忙,但是却一点也不充实。
望着在屋里屋外不时的进进出出的街坊邻居们,唐旭的笑容仿佛是僵在脸上一般的不变。实际上,唐哥儿心里很烦。
莫家的宅院,这两天里再也没了什么动静,莫老夫人安心的在后厢房里休养着身子,莫大佥事也可以心满意足的一觉睡到天亮。
说起来,这一切自然都是要感谢唐哥儿。
连从白云观里请来的活神仙都没有办到的事情,居然被唐哥儿做到了。那么唐哥儿岂不是要比活神仙还要神仙?祛邪除恶看风水,绝对是一把好手。
传言的源头,不用多问,唐旭也知道必然是从莫国用家里传出来的,这个是没必要去追究的。没准就是莫大佥事自己先说出来的。街坊里闲来无事的人不在少数,最开始的原话当然不会是这个意思,只是经过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就变了模样。
唐旭前段日子里连续昏迷几个月,也被当成了素材,出现了多个版本。神仙附体?梦中学艺?
蒲松龄蒲老先生尚未出世,一本《聊斋志异》的雏形已经开始初现了端倪。
甚至就连洛雪霁看着唐旭的眼神,隐约间貌似也有些不对。
“相公,你有没什么瞒着我的?”洛雪霁略带几分忧郁的眼神,仿佛能看到唐旭的心底。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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