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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一起在桐门大街上逛马路的轻松和惬意,和那之后排山倒海般的变故,像一场惊梦,她继续道:“那时我班上有一对双胞胎女孩子成绩不好,所以请我在周末的时候去她们家里补习,这家人姓张。”

“督军。”佟诚毅淡淡接口道。

方惟默认的停顿了一秒,道:“茵茵知道这件事,有一次托我带件东西交给这家的一个下人,阿忠;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找过我。我再见到她时,是在张家花园里,我穿过月洞门,正看见她站在花树下,月份很大了,旁边有两个人跟着,她朝我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懂她的意思,只好被张家的管家引着出了大门。之后我去了茵茵家,说搬走了,去打听了她先生工作的报馆,说没有这个人。”方惟叹了口气,道:“我那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我想着要在周末去督军府的时候悄悄找找阿忠,但是那天晚上张家出了事,很多警察或是军队的人带着枪,在院子里搜查,张太太很慌乱,让我在偏厅略坐就走了。外面有了枪声,火光,阿忠找到我,仓促间让我换丫头的衣服去地牢救人,我看到了茵茵,她刚生产完,像一张白纸,孩子很小,没什么哭声,现场很乱,我从一个护士手里接过孩子,被人推着出去,我回头看茵茵用力抬头看我,没有出声,她对我说逃走。”方惟眼睛有点涩,她缓了口气。

接着讲述:“出了地牢,阿忠让我换回自己的衣服,把孩子放在我的书箱里,让我正常出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一口气逃出城去,然后去颍城找佟家,把孩子交给佟诚毅先生。他说这是茵茵的意思,让我把孩子交给舅舅。这件信物包在孩子的襁褓里。”方惟看了看佟诚毅手中的玉镯,他也看了看她,抬手又替她杯中添水。

方惟想了想继续说道:“但那天封了城,我没能出去,城都是警察,我只好带着孩子躲进村子,孩子早产,太小了,我没办法带他走,只好就近找了乳娘,在村子里住了三个多月,期间有消息说茵茵的先生是逆匪,所以茵茵一家在孩子出生的那天晚上被处决了。我想佟先生也许并不知道茵茵的孩子是出生了的?”

佟诚毅抿着唇,皱眉似乎想了一下道:“我们以为就算孩子出生了,也已经遇害了。”

“那之后,我去颍城找过佟家,但你们合家都迁走了,旧宅里空着,打听了,也没人知道你们搬去了哪里。”方惟淡淡说道。

“茵茵的事对佟家有很大影响,我们不得已,只能举家迁走。”佟诚毅低头喝茶道。

“所以我只好先带着孩子,一边慢慢打听你们的去向,去年年后,从一个朋友那里偶然听说,佟家在上海,您在上海开了工厂,但我并不能确定,所以带童童来上海之后,并没有马上来这里,等问清楚了,才冒昧来访。”方惟略解释着。

佟诚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似乎并不特别关心方惟和童童的过往,问道:“方小姐读过大学,又留过洋,现在在哪里高就?”

方惟这才想起认真看看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这世上有一种人长得面相凶,从眼睛可以看出本性也凶,像一本两三页的杂志,封面就是血腥一片,里面的故事更是刀枪剑雨张牙舞爪,一眼看到了他的最后一页;而另一种人,面相也凶,但眼睛里看不出本性,似凶非凶,也好像有温情的一瞬,是一本超长的大部头小说,封面有些冷酷,但是不知故事如何。方惟想,茵茵的大哥佟诚毅,就是这第二种人。

她喝了口水,回答道:“我在启秀中学教法语。”她想了想,也许他是对她本人有所怀疑,略迟疑的问道:“您是,想看看我的工作证件?”

佟诚毅摇了摇头道:“没有,也不用,方小姐别误会。”他看人的眼神没什么温度,所以被盯着看,也不觉得什么,他继续道:“我们既然在婚礼上见过,况且方小姐说的茵茵的情况与我们知道的也相吻合,又有信物,佟家不该对您有什么怀疑。”

他这么说,叫方惟有些不安,按道理这样的人家,对于血脉子孙尤为重视,不应当如此仅凭她几句话和一件信物,就能认下这个孩子。她不惯社交场上的你来我往,方惟心里掂量了一下,今日既然决定来,就要问清楚才是,她看着他问道:“那您,相信我说的么?”

佟诚毅抬眼看她,眼睛里装下整个方惟,她冲她点了点头,却并未正面回答,只道:“想来,方小姐带着孩子,这四年多来实属不易,今日要送还给佟家,我们若要留下孩子,方小姐可有什么要求?”

方惟听他这么说,心里一笑,是怕她拿孩子做筹码,要钱要物要挟他们么?很好,这果然是茵茵说的佟家啊。她微微低了低头,她自己不知道,她有这样的习惯,一旦从心里看不起某个人,便在对话时不愿抬眼看对方,她缓缓道:“佟先生不用担心,我今天带孩子来认外祖家,是应当年茵茵的嘱托,也是为孩子找到至亲长辈;不瞒您说,以我个人能力,养活一个孩子还不至于捉襟见肘,所以只要您和佟家能接受童童,我并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佟诚毅听她说着,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他没有再说话,谈话就此停顿了,方惟看着镶了一道银边的茶杯,想起先前思量好的事,微微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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