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绍普回港大前,搬了许多自己的藏书来借她看,是以她一下子有了许多英文书。孩子睡着后的时间才是她自己的时间。忽然有人敲门,她有些疑惑,从书中抬起头来,已经夜深,是谁在敲门。
她走到门边,问道:“是谁?”
“方小姐,是我,小艾。”一个细细的声音。
方惟打开门,看见中秋那夜见过的那个小丫头,她瘦的很明显,方惟见她手里托着个蓝色珐琅夹子,是和她头发上一样的一只,她反应过来,笑着接过来道:“是我掉的么?你哪里拾到的。”
小艾腼腆的笑了笑,原本有些孩子样的脸庞此时小了一圈,道:“孙少爷玩的地方,我认得出,是和方小姐头上一样的。前面不得空,这会儿才送来,太晚了吧?”
方惟伸手拉她进门来,向她道谢:“多谢你,特地送来给我。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么?”让她坐了,又认真看了看她,疑惑的问她:“怎么几天不见,你好像瘦多了,是病了么?”
小艾虽勉强坐在方惟对面,仍有些局促,低声回答道:“嗯,是病了几天。”想了想,又怕方惟忌讳,赶着补充道:“现下已经好了。”
方惟看着这个小丫头,和她班上的学生差不多大,她却是朵没有颜色的花蕾,灰色的隐藏在别人鲜亮生活的背景里。桌上有本童童拿来闲看的小画书,讲的一些简易的神话故事,嫦娥奔月、精卫填海。小艾有时替夏婆子看看账票,倒识的几个字,一时看住了,方惟饶有兴趣的问她:“你认识字?”
“嗯,认得几个,认不,这种画册,我爱看。”小艾抬头看看方惟,她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信任。有时,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并不问前情也不问来路。
方惟起身,在竹木书架上找了找,前些日子,佟诚毅着人送了一整套这样的幼儿画册来,她翻出五六本,放在小艾手里,这些是童童的,她说:“拿去看吧,看完了再来这里换几本新的,我这里有好多,权当是我谢你的。”
小艾看了看,腼腆的笑了笑,伸手接过来托在手上。
“砰砰砰。”短短几声敲门声打断了她们。方惟转头去看,她没有关上房门,这个时候佟诚毅正站在门口,略偏头向这边看过来。小艾一看见他,就机械的站起来,低头做错了事一般小声叫了声:“大少爷。”便匆匆从门口退了出去。
方惟还来不及和小艾说什么,她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她看了看她出去的方向,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向佟诚毅道:“佟先生,您找我有事?”
佟诚毅脸色淡淡,也看了看小艾消失的方向道:“没什么要紧事,看见这里亮着灯,以为童童还没睡。”他顿了顿继续道:“不想,吓跑了你的客人。”他其实撒了谎,今天这么晚过来完是因为晚饭时分,他表弟谢飞平特来找他,问他你家有个家常穿着洋装的姑娘,长得实在好看啊,这样美人怎么不同他引见引见。他一向知道这谢老三不成器是个色迷心窍的人物,固然抬着身份呵斥了他几句,却难保能杀的住飞平向往美人的心,终究不放心,忙过了一阵仍是想着过来看一看。
方惟此时却想着这一家人对小艾这样的丫头,大约一向是凶狠的,所以小艾这样战战兢兢,是以语气也凉了下来,道:“正是呢,原想有几本识字的书可以借她,只能等下次了。”
“方小姐对我们家的丫头,倒是很好。”他仍站在门口,她也没有意思要请他进去。
“小艾和我班上的学生差不多大。”她想了想,略解释着。转头向里间看了看道:“童童已经睡着了,您要去看看么?”
他长身立在灯影儿里,摇了摇头道:“不了,既然已经睡了,就不打扰了。”他伸手替她把门掩上,转身出了月洞门。
方惟因为接了曹先生的译稿,不便带到佟家来做,只好每天先回自己家,到了九点钟,再匆匆收好,自己叫了人力车去佟家,两头跑着着实忙碌。
有天已过了九点钟,方惟赶着时间要在童童睡前回到佟家,车子跑到一半,前面不知出了什么事,许多巡警,堵了一马路。只好改道走百乐门一带,远远的听见舞曲声看见夜色里的霓虹灯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是和方惟不相干的世界,坐在车上,像看电影一般,快速掠过这一片风景,白色灯光笼着珠光宝气的几个人,大约是在路边道别,内中有个穿着银紫色夜礼服的女士,喝醉了,由旁边的黑衣男士半抱着,姿态十分妖娆。上海的白天和晚上是两幅不同的面孔,白天是端庄的学识渊博包容万象的女先生,晚上却可以是浓妆艳抹带着廉价钻石的二等舞女,正像许多男人希望的女人那样,这大概正是上海的魅力。
方惟无甚心思的看着,那个单手搂着女人的男士突然微微转过脸来,佟诚毅这一双眼睛,有种摄魂吸魄力量,方惟被他看在眼里,两人目光相接,车夫很快经过了这群人,方惟的目光被渐渐带远,她不禁在心里一笑,想起佟诚毅嘴角噙着笑意对着那妩媚女人的样子,他大概是把笑在这些地方都用完了,所以在家里总是笑不出来吧。
方惟窗前有棵晚香玉,此时正掉光了叶子,让人不敢相信它开花时也是美丽的模样。礼拜天的下午,方惟正和小艾一起坐着各自看着书,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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