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章厉还是一贯的寡言少语,但柏易自觉自己跟他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他们早晨一起吃饭,夜里下班一起回家,偶尔柏易请章厉去家里坐一坐,十次里章厉也会答应三四次,他们保持着一个在陌生人和朋友之间的距离,但对比之前,柏易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也幸亏他耐心好,不着急,否则还真熬不到这个时候。
下班的时候章厉等在台球厅门口,看着柏易出来了才迈开脚步。
柏易走到章厉身边:“今天心情不好?”
章厉抿着唇:“没。”
两人刚穿过街道来到筒子楼楼下,就看见不少人围做一圈,夜里在附近散步的人不少,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还有不少讨论声,一时之间嘈杂得要命,还有人继续往人堆里凑,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热闹。
柏易不爱看热闹,他现在除了任务以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回家吧。”柏易朝着楼梯走去,但章厉却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人群。
毕竟年纪小,爱看热闹也正常,柏易微笑道:“我们过去看看?”
章厉已经抬腿走过去了。
身高总是占便宜的,章厉现在身高和柏易差不多,但因为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超过柏易,他站在最外围,朝人群中心去看,眉头紧紧皱起,手也握成了拳头。
柏易在旁边看着他,耳边是人们的讨论声。
“被打成这样了……真可怜。”
“那脸肿得跟猪似的,看不出来是谁。”
“可怜什么啊,你们之前没看见,他就一神经病,人家小两口走得好好的,他冲过去骂人家老婆是鸡,人家男人不揍他才是怪事。”
“对对对,要不是人家老公身手好,我看他那样,是真的要打女人。”
“就住这楼上的。”
“跟我一层楼,姓章,他老婆就是被他打得受不了了才自杀的。”
“听说是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
“怪不得他发疯呢……”
章厉的妈到底有没有给章武戴绿帽子已经无从查证了,人死了那么多年,是真是假也没人在乎,人们都默认章武会疯成这样是因为妻子给他戴的那顶帽子。
于是他的疯也变成了“情有可原”。
“是你爸吗?”柏易小声问章厉。
章厉“嗯”了一声,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有人认出了章厉。
“那是这人的儿子。”
“儿子长得挺好啊。”
“好什么啊,一个小混混,有爹生没娘养,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离他远点,咱们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可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关系,掉价。”
章厉对人们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他早就习惯了人们在他身后的指指点点,练就了铜皮铁骨,既不羞愧也不觉得耻辱,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此时的章武还没有完失去意识,他肿胀的眼睛撑开一条缝,从缝里看到了自己儿子的脸。
儿子不像自己。
章武大吼道:“滚!你这个杂种!”
他一边舍不得真的赶走这个能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儿子。
一边又认定这不是自己的种。
章厉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提醒他承受了什么样的侮辱。
章厉不发一言的弯腰想把章武扶起来,章武却转头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骂道:“看屁啊!”
人们从不惹这种“疯子”,谁知道会不会被打击报复,大家都不是光棍,有家有亲人,不愿意跟章武这样的人纠缠,很快人群就散开了。
“爸。”章厉喊了一声。
章武冷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知道老子今天怎么没去喝酒吗?没钱了!”
“钱呢!”
“别他妈以为老子不知道,姓霍的一个月给你开不少钱吧?你才给了我多少?”
“老子养你还不如养只狗!好歹狗在外面吃了肉也知道叼回家。”
“你跟你那妈一个样!”
章厉依旧没有表情:“爸,先回去。”
章武挥开章厉伸去的手,自己艰难地站起来,扶着一旁的树干,然后摊开一只手:“钱,老子要去喝酒。”
章厉紧抿着唇:“还账了。”
章武怒骂道:“还个屁的账!老子能借到钱是老子有本事!你今天不给我钱,我就去找姓霍的要!”
“要不是有老子,你能活到今天!”章武嘴里喷出唾沫,滔滔不绝,“我是你老子,你挣的钱都是我的!”
他笃定章厉有钱,认为章厉说的都是借口,当了混混难道还要讲究信用吗?
只有柏易知道章厉是真没钱了,这段日子吃饭都是柏易付钱,章厉会记在本子上,让柏易下个月支工资的时候直接从他工资里拿。
这哪里像是父子,更像是陌生人和仇人。
“章叔。”柏易微微弯腰,朝章武笑道,“小厉最近手头困难,我家里还有些酒,我上去拿给您?”
章武狐疑的看着柏易,肿胀的脸还能看出皱眉的痕迹:“你是……”
柏易:“新搬来的邻居,上次我们见过,您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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