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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无完卵,若继续留在寿春,一旦袁术身死,在这个几乎人吃人的时代,她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女子怕是根本走不出寿春县,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不幸中的万幸,她现在有一个兄长,自她睁开眼起,便一天数遍地叮嘱她万不可以女子之身示人。

若非有他的看护,李睦怕是早就被人当成妖孽附身,拖出去烧死了。

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剑眉薄唇,五官深邃,看着她的丹凤眼里总带着难以言喻的愧疚。自李睦来到这个世上,整整一个月,他白日里守着李睦穿上他带来的粗布衣衫,每隔数日,晚上又会趁夜深人静之时,从灶间提来热水给她擦洗。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听他在屋外与人寒暄,说家中幺弟体弱病倒,不易受风,听他絮絮叨叨,将十八路诸侯讨董卓当做睡前故事说给她听,哄她入睡。

于是,李睦知道了日后建立三分天下的江东孙策年前向袁术借兵,一借不成,便折返自行募兵,却险些命丧与山越贼手。待从袁术手中要回了千余孙坚旧部之后,渡江而东,兵锋所指,一年之内连定三城。

袁术为何第一次不肯借兵,第二次却大方地放回了昔日跟着孙坚一路征战杀到洛阳的旧部,他语焉不详,可李睦心里却渐渐清晰起来。

孙坚兵进洛阳,于一堆残垣废墟里的枯井之中发现了传国玉玺,漫天的大火前,身披胄甲的将军意气风发,一手按着腰间佩刀,一手高举玺印的镜头,给她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她不清楚这传国玉玺究竟是不是演义杜撰出来的,可如今两相对照,细思下来,竟是很可能真有其事。

袁术第一次不肯借兵,第二次孙策却拿出了亡父留下的传国玉玺。一边是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玺印,一边是孙坚的影响力尚未消亡的军队,这个有名的短视之主如何选择,想来是一目了然。

要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李睦立刻就将主意打到这传国玉玺上。

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了,只在屋内站了一会儿,衣角袖口上滴下来的水珠很快就在她脚边汇成了一圈水渍。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除了一处。

李睦解开和腰带绑在一起的衣角,露出了兜在里面的一个巴掌来高的竹节。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将风雨喧闹尽数关在门外,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感觉身后的人慢慢走近,高大的人影遮住了大半灯光,李睦却头也不回,用力甩去竹节上面的水,径自打开节口,取出了一块折得整整齐齐的白布。

摊开来,半湿的布上鲜红的忧有些晕开,但总算还分得清上面弯弯绕绕的八个纂体字,仿佛扭曲繁复的花纹纹理,看得人眼花缭乱。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李睦当然认不得纂体文字,但她相信,她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一定认得。

因为他是周郎。文才出众,武能定国,和江东小霸王孙策相交甚笃的周瑜周公瑾。

天地之大,并没有几个人见过真正的传国玉玺,但孙策却一定见过。再加上这八个代表了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纂字却无疑如同玉玺的金字招牌。任何一个人见了,都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

周瑜双眸微微眯起,墨玉般的瞳仁幽深如古井:“阁下这是何意?”

他和孙策交情极好,自然知道孙策手里那赖以开疆辟土的先锋人马是如何而来。不是不惋惜,不是不痛恨,只是对于他们而言,没有兵马,这传国玉玺不过是一件珍贵难得的死物,壮志难酬,寄人篱下,没有自己的兵马,没有自保的能力,迟早有一日,会落入他人之手。

本来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他闲时和孙策相谈也不过是可惜两句。

此来寿春,他乃是陪同从父周尚交任丹阳太守一职。丹阳属江东腹肋之地,民风悍勇,又有铜山铁场,乃孙策募得精兵,锻造兵锋之所。袁术觊觎此地,遣族弟亲信接任丹阳太守,周瑜又如何肯轻易退让?只不过是顾忌孙策羽翼未丰,不足和袁术正面相抗,这才随同周尚一同来到寿春,探一探袁术的底。

可如今他才到寿春不过一日,居然就有人拿了这玉玺的忧,费尽心思冒雨送到他面前,此中深意,便容不得他大意。

面前的男子眉峰微蹙,声音清越,话音方落,初时的惊讶已然一闪而过,薄削的唇边逸出一丝笑意,清清淡淡,如初春将绿未绿的一抹柳丝,随风徐摆。

不可否认,这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俊朗英挺,双眉斜飞入鬓,神采飞扬。令人不禁遥想,三国周郎赤壁,小乔初嫁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意气奋发,指点江山,战意激昂,又该是何等风姿!

从来不追星的李睦,似乎有些明白那些追星族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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