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睦或许对封建时代皇权的意义尚且还没有很清晰的概念。但她却知道曹操权倾一世,却至死未触帝号,而袁术骤然称帝,则引来四方征伐,短短数年就兵败而亡。可见这个时候要篡位,实在不是什么顺应民心的选择。
从粮草到玉玺,从眼前的利益到谋反的大帽子,若话都说成这样了祖郎还是一心要跟着袁术卖命,那她也没办法了。
“传国玉玺之事,事关机密,袁术又怎会容你知道?”
李睦看了祖郎一眼,满脸的络腮胡子能将他脸上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然而火光却将他黝黑粗糙的手背上暴起的筋络照得根根分明,指节发白,异常刺眼。
目光扫过,李睦的唇角渐渐扬了起来,不答反问:“若无传国玉玺为抵,以袁术的为人,又肯将吃下去的孙氏旧部再吐出来?”
一句话,叫祖郎立刻听出端倪,骤然失色:“尔等是孙氏旧部?”
李睦垂目看了周瑜一眼,慢慢吸了口气,随即眉峰一展,双手交叠至额,一揖为礼:“吴郡孙权,勇不及父兄,亦无战功在身,当不起宗帅‘旧部’二字。”
“你是孙权?”虽是问句,可祖郎的语气里唯有惊异,却没有半分怀疑。
有传国玉玺铺垫在前,李睦冒认孙权,并非无把握。
无论是当年孙坚私藏传国玉玺,还是如今孙策以玉玺换兵马,都是天下大不韪的僭越之举,若非是孙氏嫡系,又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更何况,孙权不像孙策,他常年长在吴夫人身边,不曾征战,极少露面,在这个人脸识别靠画像的年代,祖郎能认出她不是孙权的可能性极低。
所以,就算祖郎最终还是不买账,大不了她以孙权的身份再被送回袁术那里,有传国玉玺和孙策这两座大靠山,总归是性命无忧。
只是到底还是免不了紧张!
夜风瑟瑟,李睦不自觉地挺直脊背,语速也显得略快。然而在祖郎看来,未及冠的少年郎,身量尚且不足,能有此胆识,已是异事。况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孙氏儿郎的一身硬骨头。当年他以十倍之兵围袭孙策,几千之众,数次已经冲到了孙策面前,却硬是被杀出一条血路来,虽然最终是他胜,可那一场仗,孙氏旧部,尽数以身殉战,无一投降求饶。其中的惨烈,令他时隔三年,犹自心惊。
所以李睦这个看起来欲盖弥彰的动作,落在他眼里,倒反而像足了一副倔骨的孙氏儿郎。
再加上这个时代,注重家族传承,哪怕杀人犯案,潜逃他方的也只是改名不换姓。盗用身份,承他人祖宗之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因而祖郎对李睦的身份竟是没有丝毫怀疑。
李睦笑了一笑,方才借着一揖的动作,她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火把上缭绕的烟雾,呼吸顿时畅快了许多。她心思转得飞快,语速却放慢了下来:“你若是觉得是袁术能够长久,不妨拿了我去投袁术,便是大功一件。若是认为我兄可以成事,就去……”
她话没说完,祖郎忽地冷笑:“你要某投孙策?”
李睦眉峰一扬:“潘临可投,你为何不可?”
“潘临?”祖郎突然想起来潘临将为他们二人出十车粮草为酬,不禁脱口道,“不可能!”
“因为当年你围攻我兄时,他也在其中?”李睦轻然一笑,“男儿沙场征伐,九死一生本是寻常。我兄自少年起领兵征战,不知历经几番生死,麾下又不知有几多降兵敌将,他皆一视同仁,待人以诚,是何等心胸?既然那些人他都敢用,你还怕什么?怕死不如回家种地抱孩子,要功名利禄,又要安无忧,不如到宫城之中做个近侍。”
李睦的声音突然提高,清清朗朗,如利箭破空,惊醒了几个原该巡夜却蜷在岸侧打盹的山匪,抹着脸就从地上跳起来。
他们旁的没有听到,最后那句“去宫城里做个近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大好男儿,哪里经得起这句话!
“你……”祖郎也是骤然大怒,横手一刀虚劈而出。锐利的刀锋割破空气,带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金石呼啸,自李睦的身侧掠过,激得她衣角飞扬,猎猎作声。
“你可知道,只要你不说,某便不会知晓你就是孙策之弟。而如今,若某将你交给袁术,袁术提出以你为筹,要孙策交出江东会稽与吴地两郡,孙策又将如何?”
李睦挑一挑眉,目光落到周瑜身上,又徐徐呼出一口气:“周公瑾与我兄有总角之好,手足之义,我敬他为兄,有何不妥?”
微风掠过发间,跳跃的火光将她的发丝都照得隐隐泛光,明晃晃的长刀几乎就贴着她的肩膀,李睦恍若未见,“这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为我重伤在身是有所为,我如今用自己做筹码,要换你为他延医也是有所为,又有何不妥?”
冒认孙权更是有所为!
莫说周瑜现在名声未现,当年祖郎追杀的是孙策,那一战中死的也是孙氏旧部,这一节,自然要由孙氏子弟来揭过去。她与孙权年岁相仿,又是一身男装,再从寿春狼狈而出,被袁术派兵一路追杀,冒认孙权,再代兄招揽,自然也就说得过去了。
而既然历史上祖郎最后真投了孙策,那就说明无论孙策心里对这段“过节”介意与否,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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