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衣服在夜晚实在太扎眼了,我脱了下来,和着脸上的面纱裹成一团抱在怀里。路过一片繁盛的白色花丛时,丢了进去。
幸好,即使在盛夏,我也有穿里衣的习惯,而且是深蓝色,在夜晚很有隐蔽性。我得庆幸那个弄晕我的人并没有连着我的里衣一起换了。
穿过一条小路,我潜进了风月楼最暗的那块区域。据我猜测,这里应该是下人住的地方,不然也不可能在其它地方都张灯结彩的情况下,这里一个灯笼都没挂。
躲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面,借着月光,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子,确定院子里没有人后,便悄悄溜了进去。看到院角那一口井时,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把脸上的白粉洗掉了。那厚厚的跟白色油漆差不多的东西敷在脸上不仅呼吸不畅快,还发痒。
洗完脸,我摸了摸脸上的皮肤,还好没有过敏。在院子西角的晾衣服杆上找了一套干爽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又猫回之前那棵庞大的树下。
四处看了看,这里的围墙至少有十米,以我那不算轻功的轻功肯定翻不出去。冥思苦想一阵子后,我满怀期望地看向我头顶这棵大树。
啪――,我抬手摸了摸,黏黏的,一股腥味……
哗――,一道银光划过,我的眼睛一闪,再张开,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脖子上。
“别动。”一个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
我稳了稳极速乱跳的心,低声道:“大侠,有话好――”
嗖!一支箭擦着我的脸飞过!
“快,刺客在那里。”
瞬间,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我被一掌推出去,摔倒在草丛中,顾不得五脏六腑的疼痛,赶紧抬起头,扒开草丛向外面看去。
一群人围着一个黑衣蒙面人打。那黑衣蒙面人剑法精湛,一面抵挡刀剑攻击,一边躲避暗箭,斗了好久也不见败势。
看着刀剑相接,热血喷涌的场面,我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是杀人如麻。我不由移开了视线,再次鼓起勇气看过去时,只见那个黑衣人寻着一个空档纵身跃向了围墙。
嗖!嗖!嗖!无数箭矢射出,那人反手挥剑,箭矢唰唰落下,一个眨眼,黑衣蒙面人已经消失在墙头。
“追!”人群中的头头一声令下,无数人影跃墙而去。
我长出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咝――,好痛,我摸了摸脖子,血!
“你是谁,干什么的?”
我一惊,看向发声处。一个瘦高面白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向我走来。我正要开口,他一拂袖子,我便失去了意识。
***
“头儿,要不要……”一个面色黝黑的青年男子从暗处冒出来,看了眼中年男人怀里的人,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轻声斥责道:“别胡说。”
青年警觉道:“他是……”
“大少爷。”
青年面露惊讶:“大少爷怎么会在这?”看了看那人的脸,被血迹和泥土糊了大半,看不清模样,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但即便如此,整个人也透着说不出的气韵。
“不要多问。”中年男人将怀里的人递给青年,“你把大少爷带去老爷那里。”
“是。”青年没再多问,接过人,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
烛火摇曳,一室幽静,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睡颜安详,柳叶眉,闭上的眼弯成长长的一线,眉目如画,白玉般的容颜如云中仙,皎洁的脖子上一条细长的红痕。一双泛着碧光的眼盯着那道痕迹看了很久,眼的主人斜坐在床边,手里转动着一枚碧玉扳指,神情严肃。屋里的烛火灭了又亮,亮了灭,反复多次,直到天明,那人也一直在床边坐到了天明。
***
睁开眼,出现幻觉了,闭上,再睁开,还是那张鬼斧神工般的脸。
柳重域!他坐在我床边干什么?
下一秒,那些刀光剑影的记忆回笼。我记得自己最后被一个白脸瘦子挥挥袖子弄晕了。但是柳重域在,说明我现在很安,没有被绑架或是怎么地。
“醒了?”柳重域的语气冷冷地,起身背对着我坐到了一把椅子上,“醒了就回自己的房间。”
我看了看四周,这是柳重域的房间。这里的任何摆设还是和十七八年前一模一样。他还没有娶现在的柳夫人的时候,我住他的房间,睡他的床,趴在他怀里看他批公文,偶尔睡着了,口水流在他衣襟上,他也不生气,连天生冷峻的脸部线条都是柔和的,眼神也不像后来那么深沉得让人害怕,只是深邃而迷人。我似乎曾看到过碧玉一样美丽的绿光在那双眼里闪过。后来常常观察,却再也没看到过。也许那只是幻觉,或者只是我在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爹爹的眼睛会放射神奇的绿光的梦。
那时候我常常想念珠珠,但是有他在的时候,我都不会那么思念过去。偶尔甚至暗自喜悦自己得了一个天下最好的老爹。可惜,好景不长,他娶了媳妇忘了儿,然后有了新的儿子。我一度心里很不平衡,但很快就想通了,我是成年人,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儿。
我走到柳重域面前,很恭敬地行了个大礼:“父亲,孩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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