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一个艳阳天,午时将至,江面上的船明显比早晨多了些,竟显出几分熙攘的热闹来。
一个穿着深蓝棉衣的丫头缩着肩膀,低头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到了梅若彤的舱房门口。
碧溪从丫头手中接过食盒,轻声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赵嬷嬷呢?”
那丫头依然不敢抬头,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答道:
“回姐姐的话,我叫青竹,是在灶上烧火的。黄嬷嬷的参汤还没有炖好,赵嬷嬷须得亲自盯着,又不敢耽误大姑娘的吃食,所以才让我把食盒送过来。”
站在一旁的红菱立刻柳眉倒竖,抬手就给了青竹一个耳光,厉声道:
“就你话多,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滚回去。”
黄婆子每日所用的人参燕窝,采购的时候自然都是打着给大小姐补身体的名头,虽然这件事在船上早已经不是秘密,可被青竹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惹恼了红菱。
碧溪有些尴尬,毕竟青竹说这些话是因为她先问起了赵嬷嬷。
红菱冷眼看向碧溪,脸上却又忽然带了笑容,亲热地伸手挽着碧溪的胳膊说:
“姐姐,咱们走吧,干娘还等着呢。”
梅若彤的一日三餐都要由黄婆子先过目,这是从上船时就订好了的规矩。
正舱里,黄婆子把四个碗盘中的饭菜都倒掉了大半,最后再把剩余的所有饭菜都倒入一个小小的白瓷碗,即使这样,小瓷碗也没有装满。
碧溪默默地低下了头,这是大姑娘一天中唯一的一顿饭,其余两顿饭,最后提进去的食盒其实都是空的,偶尔才会放半碗冷水。
这件事情,只有黄婆子碧溪和红菱以及那四个轮流看管梅若彤的婆子知道。
碧溪虽然不忍心看梅若彤被如此苛待,可启程前老太太私下里交待过她,只要看着大姑娘能活着进入靖勇侯府即可,其余的事情不许她多管。
老太太不喜欢前面的太太林氏,对大姑娘和大少爷也是淡淡的。但是对现在的太太李玉珊和二姑娘梅若晴却是打心眼里疼爱,这在整个江陵城都不是秘密。
不然大少爷不会快二十了还没人说亲,大姑娘也不会被绑着去配阴婚。
“你们两个先去吃饭吧,我有话和大姑娘说,这食盒我送过去就行。”
黄婆子的话令碧溪楞了一下,红菱却立刻就应了,拉着碧溪就往外面走去,天寒地冻的,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厨房要个热锅子吃了暖身。
红菱和碧溪离开不久,巨大的踹门声惊得黄婆子一下子将手里的药瓶扔到了地上,还未等她转头看清楚来人,一柄冰凉的刀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青竹飞快地跑进屋子里将地上的药瓶捡了起来,挟持着黄婆子的船工廖勇沉声道:
“青竹,你快去请大姑娘,再把船上的人都叫过来。”
青竹应了一声就飞奔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叫“黄婆子下毒害大姑娘,大家快来看。”
船上的下人们都被惊动,红菱和碧溪扔下正在吃的热锅子,跟在赵婆子身后跑出了厨房。
梅若彤头发松散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她手扶着青竹的手站在小舱门口,看到下人们都聚齐了,才淡淡地看着黄婆子问道:
“说,你在这饭菜里放了什么东西?”
黄婆子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狞笑了一声说:
“大姑娘要栽赃老奴,老奴自然是说什么也没用。”
梅若彤的嘴角翘了翘,她不再理会黄婆子,冷眼看着一众神色各异的下人说:
“我不管你们往日里是谁的人,从现在开始,愿意跟着我进京的站廖勇那边。不愿意跟着我进京的,每人发十两银子,即刻就可以下船返乡。”
几十个下人顿时议论纷纷,那几个看守过梅若彤的婆子越发地往后缩,梅若彤冷冷地看着她们说:
“你们几个除外”
那几个壮实的婆子一齐跪在了地上,碧溪本就心里内疚,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廖勇人高马大,平日里话少人稳重,在船工中颇有几分威信。
此刻见他出头,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单身汉便都站到了他身后,恭敬地跪下给梅若彤磕头。
红菱慌了手脚,但是她和黄婆子这些年跟着李玉珊母女欺负梅若彤惯了,便涨红了脸强辩道:
“大姑娘凭什么说是我干娘下毒害你?我还说是青竹这贱婢陷害我干娘呢!”
梅若彤的脸上溢出冷冷的笑意,她不理会红菱,反而指着地上歪倒的食盒,对廖勇身后的几个汉子说:
“把这碗饭赏给红菱,一粒都不许剩下。”
几个汉子立刻扑向红菱,黄婆子脸色惨白地跌倒在地。
下人们一阵骚动,除了几个有家人留在江陵的,剩余的人都站到了廖勇的身后。
太太和老爷远在江陵,大姑娘又素有狠绝之名,他们都是大姑娘的陪嫁,这个时候不和大姑娘一条心,以后指不定怎么死呢。
红菱挣扎着大叫,却还是被塞进了满嘴的饭食,很快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角和鼻孔有血丝缓缓地流出来。
碧溪越发哭得不能自已,跪行到梅若彤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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