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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集被冯保吓坏了,每日在朝房听拿,不敢再有动作,以为必遭廷仗。

自知得罪冯保太甚,受廷仗必死,让家人准备后事。

冯保找到张居正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办,是否要趁热打铁,继续弹劾高拱。

张居正叹了口气。

他结拜太监冯保,已流传各部衙门,御史张集被太监拿捏,更是引起文臣们的愤慨。

当时形势危急,他只能出此下策解一时之危,如今犹如困兽,毫无施展余地。

高拱掌朝多年,羽翼丰满,圣眷极深,不是张居正可动摇,如今大势不在,已无力回天。

“放了张集吧。”

冯保以为听错,眼露疑惑。

“张集事一日不了,同情他的同僚日益增多,见今群愤如此,而尚可激之乎?”

“太便宜他了。”冯保不满意。

张居正没有理会冯保,命人到朝房,对张集说道,“张相公致意,君可以归家,奏疏圣上已放下,无事矣。”

解决了张集的事情,张居正知道自己在内阁的时日不多,没有后悔,犹如张集,在内阁按部就班。

高拱太过强势,他不趁机扳倒高拱,迟早也是被排挤出内阁的下场,如今控制不了大势,也不必自哀自怨。

隆庆皇帝在养心殿,因为高拱递交辞呈的事,发了一通怒火,下人们吓得唯唯诺诺,呆的没啥意思,准备去文华殿逛逛。

皇帝知道太子喜爱张居正,他很烦闷。

张居正这次是幕后推手,隆庆皇帝对张居正很失望,但是太子数次在他面前表示对张先生的看重,使他为难。

太子不是一般的孩子,早慧有主见。

自己的身体始终不好,如今更是大病,可能不会长寿,他自己心里也有了准备。

太子越来越有人君之相,在宫里的行为,隆庆皇帝从来都不会指责,为的就是不影响太子的威望。

一路默然前行,过金水桥,入皇极门,走下丹墀,感到口渴,随从中有内侍去拿茶水,有人搬来椅子朝北放下。

此时,内阁值日的高拱赶来。

见到老伙伴满头白发,想到当年自己还是裕王时,初见高拱意气风发,如今却已垂垂老矣。联想起自己的身体,不禁心口郁闷。

他突然说不出口,让老伙计罢休。

偌大的皇城,却没有一处可以安下隆庆皇帝的心。

从小不被父皇所喜爱,太子病重的时候,太子册宝送到了他所在的裕王府,裕王府的册宝送到了太子府,无端陷入立储风波。

太子病逝,父皇终生未立太子!

从来没有感受过家人温情,整日活在惶恐之中。

“爱卿送朕。”

高拱听到隆庆皇帝的话,上前一步回答,“臣送皇上。”

隆庆皇帝,突然一把抓住高拱的衣服,握的紧紧的手,枯瘦的只剩皮,不见肌肉。

另外一手去握高拱的手,袖口露出手腕的疮,惊的高拱吸了一口凉气。

“看,朕疮至今尚未落痂。”

说完,隆庆皇帝两眼突然流下了眼泪。

幼年,隆庆皇帝过的很艰辛,上有太子,下有父皇喜爱的弟弟,从来不受重视。

太子薨,他没有想过要当太子,但是父皇却迁怒于他,朝堂有人看不过去,直言两句竟被父皇处斩。

那些年,他整日犹如身处冰窟,闭眼就会想到父皇的凶狠,失眠不安,仿徨不知如何自处。

一直到十五岁的时候,高拱来到了他身旁,教导他,宽慰他,给了他勇气。

高拱在他身前,挡住了所有的风雨,扑灭了所有流言。

当时还是裕王的隆庆皇帝,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温情,这些年,他在皇城一言九鼎,但是却经常回忆起裕王府的场景。

寒冷的皇城,始终比不上温暖的裕王府,那里,他可以安放一颗孤独的心。

今天,隆庆皇帝终于忍不住,他要跟高拱倾诉他的忧愁,像当年在裕王府的时候一样。

“祖宗两百年天下,以至今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整奈东宫小哩~!”

隆庆皇帝了解自己的身体,常年不能好转,感到自己时日不多,而太子虽然早慧,毕竟不到十岁,。

“皇上万寿无疆,何为出此言!”高拱高声打断隆庆皇帝的话。

隆庆皇帝先是怔了怔,又留意到一旁被惊吓的脸色苍白的太监们,神色黯然下来,不说话,拉着高拱的手不放。

高拱也不言,两人手拉着手一同前行。

就像当年,他牵着裕王的手,带他如何接人待物,替他讲经颂道。

两人从东角门出,一直走到了乾清门。

乾清门位于建极殿后的云台左右门的东侧,夹于景远门,隆宗门之间,是内廷三大殿的正门。

乾清门后是乾清宫,皇帝的寝殿。

高拱停住了脚步。

隆庆帝不舍得和高拱离别,他仍然牵着高拱的手,说道,“送朕。”

高拱犹豫了。

“送我。”

又是一声,隆庆帝的改口,让高拱仿佛回到了裕王府,他不再犹豫,随着隆庆皇帝进入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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