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这才松了口气。她停下脚步,仿佛紧绷的一根弦松散开,身上的疲惫随之而来。她扶着抄手游廊的栏柱,慢慢靠着围栏坐下来。
尤嘉木盯着姐姐的脸『色』,问:“姐,你怎么啦?”
尤玉玑冲他温柔地笑着,摇头柔声:“姐姐只担心回来迟了。”
她量着面前的弟弟,说:“嘉木又高了。”
“姐,不仅高了,也大了。”
尤玉玑弯了弯眼睛。
柳嬷嬷派过来禀告胡太医到了,尤玉玑赶忙起身,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快步出去迎接。她早已让将母亲病后问诊记录准备好,也没直接送到胡太医面前,只提了一句,若胡太医需要,随时捧来。
胡太医已过古稀,须发皆白,个子不高得干瘦,一双眼睛却炯炯。他一边跟尤玉玑往里走,一边问了尤夫的情况。
尤玉玑一一作答。
胡太医问的不多。到了尤夫榻前,他先看了眼尤夫情况,便坐下诊脉。
尤玉玑立在一旁,紧张地悬着心。她也不知不自己的错觉,只觉得胡太医为母亲诊脉了好一段时。
许久之后,胡太医松了手,朝一侧的桌旁走去。
尤玉玑快步跟过去,还未等胡太医开口,先为他研墨、递笔。
胡太医写了很久的『药』方,写满一张放在一旁,再写一张,一共写了四五张。尤玉玑捏着『药』方,拧眉看着。
胡太医写到最后一张『药』方时,似所难,提笔不落字。他见尤玉玑在看『药』方,问:“夫懂些医术?”
“母亲病后粗读了些医书,算不得懂。”尤玉玑柔声解释。
尤玉玑瞧着胡太医脸『色』,试探着询问:“胡太医,母亲的身体……”
胡太医没等尤玉玑说完,直接:“这些『药』方不过略延阳寿之用,若想彻底医治夫母亲的顽疾,需要一『药』。”
“『药』?”尤玉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急追问。只要救母亲的命,不管什么『药』,她都会弄来!
“至亲骨血的脐带血。”
尤玉玑捏着手里的『药』方,怔住了。
胡太医继续说:“夫可放心,取脐带血不会损害婴孩的健康。夫既已嫁,那便好办了。给夫再开一助孕的方子。”
尤玉玑转眸,望向床榻昏『迷』不醒的母亲。
·
亲自送了胡太医之后,尤玉玑回到母亲房,安静地偎在母亲身边闭目躺了一会儿,直到用午膳的时辰,她才出去与弟弟一起吃东西。
尤嘉木频频抬起眼睛偷看姐姐的脸『色』。虽然姐姐对他说话的时候,还一如既往温柔微笑着,可他敏地觉察出姐姐情绪不对劲。
“姐,尝尝这个。”尤嘉木将一块青笋递给尤玉玑。
尤玉玑微笑着接过来。明明一点胃口没,还吃了。下一刻,胃里一阵翻滚,她捂住嘴欲干呕。她赶忙起身,快步往净室去。
尤嘉木手中的筷子掉了地,他不知所措地站起来。
柳嬷嬷阻了别,自己追进净室,轻轻拍着尤玉玑的脊背,待她不再干呕,递给她一杯润喉暖胃的温水。
“景娘子都与说了。”柳嬷嬷叹了口气,“世子荒唐胡闹指不上了,可咱们子未必要仰仗夫君的偏爱。个一男半伴膝,余生也了指望。”
柳嬷嬷心酸叹息:“咱们都亡国,没根的了。”
“嬷嬷,一想到将来会一个得像他的孩子,兴许也会遗传了他的非不分愚蠢至极,便想吐。”
柳嬷嬷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尤玉玑抬起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父亲在时曾说生短短数十载,讲究一个风骨气度。”尤玉玑慢慢笑起来,“不让父亲失望。”
她喝了半杯温水,脸『色』缓过来,转身走出去。
尤嘉木和几个下都站在外面候着,满目担忧。
尤玉玑看向枕絮,问:“去请了吗?”
枕絮看了景娘子一眼,沉默不语。景娘子想劝,又不知如开口。
尤玉玑也不怪枕絮,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抱荷来帮研墨。”
——这封和离书,她自己写。
尤玉玑走进父亲生前的书房,在父亲日日写字读书的书案后端坐,心平气和地写和离书。
不管陈安之怎样荒唐胡闹,尤玉玑都不曾在意过。他喜欢谁,纳了谁,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她若子,必爱如『性』命,倾尽一切地保护和疼爱。
她不接受自己的孩子眉眼陈安之的模样,更不接受自己的子遗了陈安之的荒唐和愚蠢。她不愿待她了,顽疾缠身时如王妃那般为子气愤头疼。
尤嘉木站在门外,从门缝看见姐姐放下笔,他才走进去。
“阿姐……”轻轻唤一声,他低着头,不知再说什么了。他只恨自己还小,不做姐姐的倚靠。
尤玉玑微笑望过来,温声:“收拾一下,们去梨园戏。”
“为什么去戏?”尤嘉木惊讶地望着姐姐。
尤玉玑温柔笑着,没解释。
母亲需要至亲脐带血救命,她会去孕育一个孩子。
那么,她现在就去为她的孩子,找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