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这男子的身材并不高,却十分的健硕,处处透着勇武。男子四方脸,浓眉凤目,眼角细长。鼻子十分的肥大挺拔,虽然年轻,气度却已十分的沉稳。男子套着一件暗红色披风,却不上扣,任披风随着冷风吹拂肆意飘动,十分的洒脱。整个人如山塔一样定在那里,不为所动,沉稳至极。这男子似在欣赏月色,放眼远方黑暗,轻轻一笑说道:“弟弟你年纪不大,想得倒多,也想得忒细了些,哥哥我现在不也挺好吗?兄弟们该有的,我又落下了什么?”
那稍幼的消瘦少年却抬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倔强地噘了噘嘴:“不,不一样。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皇后收养了太子,收养了二哥,收养了三哥,也收养了我,偏就跳过了四哥你?”
道衍暗暗诧异,这两人到底是何人?竟然与皇后和太子都有瓜葛?莫不成是皇宫里的什么皇子?
道衍所料不错,这年长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洪武皇帝的第四子,已封为燕王的朱棣。那正在说话的瘦弱少年则是他的一母同胞兄弟,洪武皇帝的第五子,被封为吴王的朱橚。二人均是碽妃所生,一母同胞的骨肉血亲,故而十分亲近。此番奉了洪武皇帝的特旨与几位兄弟赴中都凤阳讲武受训。这二人平日在宫内受规矩所迫,能见不能亲,此番便借口到径山寺上香撇了几位兄弟到此谈心说事,却不巧遇上了道衍、徐贲二人。
说来也是奇怪,朱棣、朱橚二人虽然一母同胞,在宫中所受的待遇却是截然不同。朱橚与李妃所生的长子朱标、二子朱樉和三子朱棡一起,自小便被马皇后所抚养,四人得了嫡出的名誉。长子朱标更因此被立为太子,身受洪武皇帝的喜爱。偏偏这第四皇子朱棣不仅不能被碽妃所养,更没有为马皇后所留。幼年时朱元璋征战四方,朱棣便时常与士卒为伍。朱元璋称帝后,朱棣便自立府邸独立在宫外居住,因而从小便无亲无故,沉稳早熟。也只在近年,随着朱橚这么一个同胞弟弟长大晓事,会时常来府走动,与自己亲近,除此之外便再无一人亲近。
朱棣心中何尝不为此抑郁寡欢?可从小养成的坚忍和深沉令他只会将心事埋在心底掩埋起来,即便是同胞兄弟也不愿表露出来。因而朱棣故意洒脱一笑,抚了抚弟弟的肩膀:“皇后收养谁不收养谁又有什么打紧?男儿的功名落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挣的!”说着有力地握了握拳头:“靠别人施舍怎是须眉男子该做的事呢?就算一时得了什么富贵,也是难以长久的。”
朱橚眨了眨眼,低头沉默许久方嗫呶道:“可兄弟们便都不那么瞧得起你,还有的背地里说你被父皇和母后嫌弃。那些个大臣们对你不如对其他几个哥哥恭敬也是有的。”其实朱橚平日里听到的闲话远不止于此,恶毒难听的话有的是,可终是说不出口罢了。
朱棣又何尝不知晓这些内情?只是假装不知。此时听弟弟说起,悠然抬头,眼中精光四射,嘴角一撇,脸上已是冷峻,盯视着远方嘿然一笑,却并不言语。
只这一瞬间,惊得在屋内偷看的道衍心中一动,暗暗惊叹:“此人真乃百年难见的王霸英雄也”。
朱橚看了看深沉阴冷的哥哥,情知自己的话惹得他心中沉闷,便转了话题问:“听说父皇有意为你指婚,哥哥可有意中人了?”
朱棣见话头转到这事上,也难免露出年轻人的扭捏,张了张嘴哑然一笑道:“我从来都与莽夫为伍,姑娘都见不着几个,哪儿来的意中人?”
说着二人都是一笑,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