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她去御花园散心,在小林中瞧见一块大石头,已被晒得很温暖,夏青蝉遣散众人,在上面躺了下来。
小时在家中,她心情烦忧时也会背着下人们这样躺着。
六月将尽,空气很温暖,落日余晖照着林端,天尽头是辉煌晚霞。
夏青蝉觉得有些寂寞,暗暗希望有人在身边陪伴,正想着,眼前一暗,身边有人并躺下来。
夏青蝉闻到乌木香味,知道是他,仍看着天上没有动。
两人无言相伴片刻,江壁川突然道“蝉儿,我并没有杀死我母亲,她那时情绪激动,失手将灶中柴火扔在桌上,那货郎趁我不备砸晕了我,我醒来时已失火,虽试着救她,烟雾浓重,再找不到她。”
夏青蝉想到他说过要她离不开时才会告诉她真相,将手放在腹部,嗯了一声。
江壁川声音又传来,淡漠得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说那年我九岁,发病晕倒在院中,她吓得躲了出去不敢面对,在村外林中哭泣,那货郎几句套得实情,骗她说他去过我家院中,发现我已死去,她才随他去了的。”
“我不怪她,也不怪高澄……慧音成亲那夜,他在她夫家院外站了整夜,回来后沉湖自尽,被我母亲救了起来。
我不怪他离开,毕竟……他心思在慧音一人身上,慧音别嫁,他已受尽折磨、生不如死,自己尚且不保,又怎能保住不爱的人?”
夏青蝉知这些话他不仅是说给她听,大约也是说给他自己的,好原谅父母两边的遗弃。
夏青蝉心中虽疼惜,一时却也不便开口安慰。
两人沉默片刻,江壁川又道“你需要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但是需得在你离不开我之后。”
夏青蝉一笑,已放在腹部的手又轻轻按了一按。
江壁川也笑起来,道“倒也不完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儿,你如今做了皇后,天下谁人能夺走你?”
夏青蝉柔声道“不论如何,我自然都不会离开的。”
江璧川微微笑起来,转头看了她一眼,等了片刻,方又开口道“你大约无法想象……在遇到高澄之前,我一直希望有人来刺杀你与你父亲,这样我可以挡在你们身前。
五、六岁时,我就已经知道这辈子除了‘接福’,不可能再有别的机会接近你。
我万般恐惧,害怕你有朝一日会不再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也害怕你永远不会注意到我。
想到长大之后就得看着你嫁给别人,那时的我觉得,为了你死,当真是我与你之间最好的结局了。至少我为了你死,也许在你心中会多少留下一点点分量。”
夏青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仍平静,微笑道“亏得没有,我爹爹从小教我淡泊,若不是嫁给你,我一生也不会像爱你这样爱一个人。”
如果从夏宅出嫁,夫君当然会是爹爹选择的哪个性子和顺的男子,她当然会喜欢他,可是不会像爱恋江璧川这样爱恋他。
这天下男子虽多,毕竟只得一个壁川。
听他又道“我没有想到命运会出现转机,让我有机会得到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第一眼见到高澄,我心中就觉得这个人与我有一种特别的联系,几句话下来,不知怎的,我就知道了他是我的父亲。”
他冷笑了一声“大约这就是父子天性。”
夏青蝉没敢开口。
江璧川又接着道“他愿助我一路青云,我自然欣喜若狂,刻苦追赶,只愿早日功成名就,好去你父亲跟前提亲。
读书、写字、规矩之类,我并不觉得很难学,但那时虽有高澄助力,若要提拔,仍需宁王另眼相看,宁王喜人马术箭术皆精……”
江璧川微微笑起来“但骑射练久了,身体真的会很难受,十指血肉淋漓,连高澄也看不下去了,劝我不必心急。”
夏青蝉的手轻轻摸过他手上硬茧,没有说话。
“还好后来南召一战,提了指挥使,与你父亲同在朝上,总算能与他搭上话了。第一次与他交谈,汗透中衣,大约那次我表现太过刻意,所以后来虽蓄意结交,他也都不太喜欢我。”
夏青蝉一愣,柔声道“爹爹对人赞过你俊美机敏,他一向不喜与人往来,想来并不是不喜欢你。”
“你不必宽慰我,你爹爹喜欢范子野那样看着吊儿郎当,其实聪慧淡泊的贵家公子,我知道,但范家无意与夏家结亲,我仍有机会。
谁知转眼就是宁王放浪不堪,软弱昏庸,先帝有了立荆王之意。还好高澄毒死先帝,庾玹伪制遗诏,扶了宁王上位。
总该松一口气了,高澄却让人去抄了你家,杀死了你父亲。”
转头看着她“你并不惊讶。”
夏青蝉忙道“高澄死前告诉了我,我想着都过去了,你我已成亲,上一辈的事情不必再管,没有对你提起。”
江璧川只点了点头不再逼问,夏青蝉又一次心想壁川如今当真好说话多了。
“他那时本想捉住你带来我这里,以防事情有变,哪知竟被你逃走?我四处寻你,若是找不到你,一生辛苦经营又是为了什么?不如自己也死了算了。”
他又一笑“没想到除夕那夜被我在天街看见你,而且我们第一次交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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