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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三年十月三十日。

连下了两日的大雪,今儿一早总算是小了些。

这天还没亮呢,太监婆子们就都顶着风雪匆匆洒扫起来了。

小坛子迎着刺骨的冷风,不禁缩了缩脖子,又紧了紧袖口和棉捂子之间的缝隙,他清楚今儿是什么日子,洒扫起来比往日更细致了两分,生怕出了什么错失。

过了小半个时辰,瞧见熟悉的人影抬着大瓮过来了,眼珠子立马一亮,紧忙笑着迎了上去:“今儿又要烦劳两位哥哥了。”

“你这张嘴啊!快趁热喝吧!”那抬瓮的太监笑呵呵地指了指着他,就从大瓮的一侧的小筐里摸出来了一个粗碗,掀开盖在翁上的棉被子,又打开陶盖子,一股子浓郁的姜味儿就伴着白雾状的热气瞬间涌了出来,用瓢舀上满满一碗递了过去:“你且安下心,今儿小李子烧的量足足的,一会儿你就是再喝两碗都够数的。”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哥哥们的眼。”小坛子猛地灌上了一大口,又热又辣的液体划过嗓子逼得他直吸气,但当那热乎劲儿拥入四肢百骸之后,又忍不住舒服地叹出声,嘴里吐出的每一口哈气中都带着浓浓的老姜味儿,倒是解了两分苦寒中难捱,他瞧着渐渐远去的人影,看着手上依旧很新的棉捂子,手上洒扫起来更起劲儿了。

今儿一大早,后院众女眷的礼便都一水儿地呈到了前院。

香云从前院递完寿礼回来,就对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的。

内苏肯淡定地用膳、择衣,这会正对着镜子比划着手上的簪子,对于香云时不时往柜子里瞄的动作当看不见。

“···主子”

内苏肯没理开口的香云,直接侧过脑袋拿着一支一手张开般大小的碧玺作瓣红宝石做蕊的芙蓉花簪在小两把头上比量:“这朵碧玺的芙蓉花簪瞧着不错,就是这花型也太大了些。”

“主子不碍的,您瞧,只这支花簪戴上之后,在右侧再簪上一支镶宝点翠的蝴蝶东珠流苏簪子,正合您今儿穿的这身白粉的蝶恋花纹旗装,很是恰合呢~”

“倒也是,那今儿就这般吧。”

“是。”雨丝一听主子允了自己的主意,立马眉开眼笑地伺候主子戴上,瞧着那片片花瓣随着自家主子揽镜自照时的左右轻晃巍颤颤地仿若真花一般,一时被晃了眼,不知究竟是花比人娇,还是人比花艳?

张平安身上带着雪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利落地打千:“主子,福晋身边的赵公公传话来说,今儿主子爷不宴请外客,只府中女眷伴主子爷共度寿辰,便,便也招了莘妍楼的侍妾一道来,好好热闹热闹。”说道最后,直接脑袋紧贴着地,声音已是极低。

“有福晋念着莘妍楼里的人,是她们的福气。”内苏肯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张平安起身,叫月华把桌上那碟子千层糕赏给他。

这小子今年不过十六,算得聪明伶俐有眼色,就是之前被他那个干爹给折腾的胆子有点小,如今算得她这芃蓁斋太监里的第一人。

张平安见着了赏,瞬间不那般绷着了,打了个千谢了恩便抱着点心退了出去。

“嬷嬷,福晋这般是什么意思?”雨丝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那莘妍楼里的侍妾,说好听了是主子爷的女人,可说句实在话,那份例脸面都不如福晋侧福晋身边的大丫头呢!一贯都是不准出院子的,连给福晋请安的脸面都没得,何况今儿这日子啊!哪里是她们能出来的?

她知道自己笨,一会还要与香云姐姐一起伺候主子去雅吟楼,担心宴时出了差错,再连累主子,立马向岑嬷嬷求教。

岑嬷嬷这些日子总被雨丝缠着问,算是被缠出了半师情谊,如今待雨丝也有那么两分自家子侄的意思,可这丫头就是不好自己动动脑袋,真是让人头秃。

岑嬷嬷没有答,而是看向香云。

香云清楚这是考教的意思,立马把柜子里被子的事儿给忘掉,犹豫着开口:“奴才听说莘妍楼才进了两位姿容艳绝的姑娘,是乌拉那拉家送进来的,一位琴技不俗,一位舞技超绝,这半月来莘妍楼是从早到晚的琴音不断。”

香云没有继续说,但意思很清楚,福晋在捧人,不是打着固宠的主意便是打着分某人或是某些人的宠的心思,但这些她一个奴才是不能开口的。

岑嬷嬷点了点头,然后又点了点雨丝的脑袋。

从她进这四贝勒府起,自然看得出福晋的尴尬,固宠便是一句笑话,没有宠哪里来的固?她觉得是那位福晋是瞧见这府中一次进了四位满洲大姓的女子,心慌了,想要压压主子和伊格格、李佳格格、石佳格格的势,而且许也有想借此警告后院女眷的意思,表明她虽然被收了管家的权力,但依旧是府中福晋、女主人,说话还是顶用的。

午时过半,内苏肯便披上大氅,扶着香云与雨丝的手,上了暖轿。

当她踏进雅吟楼时,屋里已到了不少人,其中大半都是生面孔,满屋子的香粉脂气,压得半点闻不到桌上摆的寒梅香。

“请侧福晋安。”

内苏肯的视线在那一身月白掐腰旗装的人影上顿了顿,又在那人影身后跟着的丫头手中捧着的扎着大蝴蝶结的纸制礼盒上停了停,才开口道:“都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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