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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我觉得沈愚的行为越发怪诞了起来。我本来是个作息挺正常的机,每天晚上10点钟准时要进休眠舱休眠,早上6点半准时出舱,给一家老少做早饭。这是自从我有了些自我意识以来,早就已经形成的习惯。

但是这几日沈愚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整日找我的麻烦。11点了都不让我睡,让我陪他窝在客厅看纪录片。他喜欢看驰骋在非洲大草原的猎豹和羚羊,而我却比较高深,喜欢看“我爱的女人居然是我的亲妹妹”,以及“我的前前女友和前女友、以及现男友居然是亲生兄妹”的这种能震慑灵魂的剧目。

我时常劝他:“常言道,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们的爱好并不相同,这样勉强一起看,简直是对一个机器人莫大的精神荼毒啊。”他却把脸一寒,开始数落我衣服洗得不干净、菜里多放了盐、少放了醋、花瓶擦的不干净、文件打的浪费纸等等千奇百怪的罪状。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得罪了他,不然他也不能这样PUA我!妄图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从灵魂上把我打入地狱。

我的记忆储存卡只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却不能帮我分析人类在这种特定的情形之下会形成怎样的情绪和心理。所以这些天我都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就把我扔爆破室给炸了。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沈愚这个禽兽炸掉的机器人已经不止一台了,其中有一个机器人已经被签了合同卖出去了,但就在人家拿货的前一天发现了无法修补的BUG,只能拖爆破室炸了。那场景我偷偷去看过,真的炸得一点芯片沫沫都找不着。

看得我把自己锁进了休眠舱,自闭了三天不敢见人。我好恐惧,可怜我一个机器人,在沈愚的魔爪之下,居然也懂得了“恐惧”的含义。

我也想过逃跑,就算睡桥洞、睡烂尾楼,也比跟这个冷面阎罗整日相对的好啊。只可惜,我是一个并不自由的机,身上装着定位系统,但凡不是被炸得渣都不剩,沈愚就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鞭尸。

太难了!做一个有梦想的机器人简直太难啦!!陪他看电影也就罢了,还要陪他着看星星。我寻思星星不就是星星吗?到底有什么……哎?我静下心抬眼一看,月亮像是浮在海平面,只露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仰头一看,漫天星光璀璨。这闪呀闪的,确实还挺好看的。

“13,闭上眼睛,好好听一听。”沈愚正在架他的相机,抽空看了我一眼,我不懂他眼里细碎的情绪,但我原谅我自己,毕竟他这个人太难懂了。

我不得已地乖乖闭上眼睛,听见茂盛的冬青树在微风之中瑟瑟作响的声音,听见七零八落地坐着的那许多人家长里短的声音,听见自己备了灯下棋的老人们、那一声声的“走马”“将军”的声音。只是海浪的声响一卷过来,瞬间就压过了过去。

我起身时,远处那暗沉的沙滩上还站着一对新人,拍摄已经结束了,但新郎依然让新娘坐在马上,牵着她走完最后一程沙滩,就像是一生的承诺。

沈愚刚调好了相机,一个渔家女就拎着个小筐子,走到了他身边,她把碎发撩到了耳后,问道:“小哥,看着面熟,带一点莲雾回去吗?自家种的。”

就像被薄雾笼罩的海,就算在禁渔期,这个小城也不会死气沉沉,沈愚勾唇一笑,温和道:“我住在附近,只是不常出来。这莲雾怎么卖?”

“既然是本地人,那就给您算便宜些,一斤40块,配牛奶、拌海蜇都是不错的。”

沈愚露出一排瓷白的牙,煞是好看,笑道:“那好,就称一斤。”

渔家女高兴地“哎”了一声,道:“指定给您足秤。”她慌着抽纸袋,一个不小心,沾了些灰尘的框子就蹭过了沈愚雪白的短T,连声道歉。

“没关系。”沈愚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慰了渔家女好一阵,这才取货付钱。

原来他温和的时候,他笑的时候,还挺有魅力的。我细细打量起来,他一米八五的个子,穿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都是市面上最简单的款式,头发微卷,不长不短,刚好压得眉峰若隐若现,梳着80年代流行到现在的偏分,头发上却没有刺鼻的发蜡味。整个人看上去,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呵呵、要不是我认识他挺久了,说不准也会以为他是个温润如玉的青年呢。渔家女耳尖有抹可疑的红,我猜想别是叫这天气热的。他们这种身娇体弱的人类和我们不同,我就不怕热、也不怕冷。

姑娘也看见了我,目光闪动,问道:“这位是?”

我作为一个模样雌雄莫辨的机器人,其实之前是有女孩子将我错认成帅哥,向我示爱的。但是我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纱裙,因为头是秃的,所以裹了一层黑色纱巾,只露了一双眼睛。为了不让姑娘误会,我赶忙说:“我是他们家佣人,出来帮忙抬相机装备的。”

沈愚嘴角抽了抽,把那包莲雾精准地砸进我怀里,似乎又白了我一眼。转脸又对渔家女笑,说:“不好意思啊,它不是佣人。”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告诉你,你自己愿意猜就猜去吧。

看,我就说,沈愚就是这样恶劣的一个人。我严重怀疑他就是个精分。他在我身畔躺下,一条胳膊绕到颈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突然冒了一句,“13,家里没人把你当佣人。”

凭什么?家里几个爸爸即便退休了都回去学校去代课,沈愚这阵子更是早出晚归的谈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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