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卿,这名字一听就是读书人取的名字。
“我家住在姑苏城,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太爷爷还曾做过颐城的高官,后被贬谪至江南一带,家道就此中落,我父亲这一辈人,落魄到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迫于生计,不得已下地务农,偏就这时候赶上了青秧法的施行。“
苏团子说到这里,眼里染上了恨意,“家中赤贫,按照大殷朝的律例拿不下百捆秧苗,奈何县衙为了迎合上意,营造青秧法惠民的假象,逼着我爹爹借贷,又逢上旱灾,田里收成不好,家里还不上县衙的贷款和苛捐的杂税,不得不变卖了家宅和田地,被迫流离失所,我爹娘在逃荒途中饿死,只有我活了下来。”
听闻他如此凄惨的身世,楚兰枝很是难过,“家中还有没有旁支的亲人?”
苏团子痛苦地摇了摇头,“死的死,病的病,一大家子人全散了。“
楚兰枝沉声问道:“清平县里连个投奔的亲戚都没有?“
苏团子埋着头,低得看不见眼睛了,“没有。“
西厢房里,两个人默然对坐,窗外的飘雪潇然落下。
楚兰枝迟疑地问了他,“你今后有何打算?“
苏团子坐跪在床榻上,猛地给楚兰枝磕了一个响头。
“我会上街乞讨,拼了命地活下去,不辜负您的救命之恩。“
他这样怎么活得下去?
荒年欠收,谁家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他能乞讨到什么余粮?何况还要在这下雪天里游街窜巷,不饿死都得活活地给冻死。
楚兰枝好不容易将人救活,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我可以给你一口饭吃,也可以给你屋睡,“楚兰枝摸着他的头,看着他的泪水砸落在草席上,“你点头的话,就跟着我把胭脂生意做起来。”
苏团子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声声闷重,额头都擦出了血。
年年给苏团子送来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碗青菜汤,他杵在床前道:“娘亲让我看着你把包子吃下去。”
苏团子洗过了脸,面上没有了泪痕,只是那双眸子烧得血红,像极了狐狸眼,他递了一个包子向前,“你吃,我那还有一个。“
“不许给!”岁岁急急地走进来,一把夺下包子,直接塞进了苏团子的嘴里,“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了什么鬼主意。”
年年记仇地瞪了妹妹一眼。
苏团子被眼前的姑娘唬得一楞,他拿下咬了一口的肉包子,嘴里滋着油,香得他还想再吃一口,看着蔫巴巴的年年,他忍住了。
他把另外一个包子一分为二,递给了年年和岁岁。
岁岁没接,年年也不敢接。
苏团子把包子往前递了递,“一起吃。”
岁岁接过那半边包子,抬手就给他塞进了嘴里,哼唧唧地说,“这是我们兄妹俩的事,你少插手。“
说完,她转头忿了她哥道:“就你看肉包子那眼神,我就知道你馋上了他的包子,吃了三个还不够,还想来蹭吃的,门都没有。“
年年被她说得脸面全无,气得跳脚,“我又没吃他的肉包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岁岁拿了张凳子坐在门口,抱手靠在了墙上,“这话得等到他把两个肉包子吃下去后,你再说也不迟。”
年年一头栽到了被褥上,气得不想看见她,更不想和她说话。
苏团子一肚子的清汤寡水,嘴里嚼着包子,绵软的面皮裹着层层的肉香吃下去时,他肚子一阵咕噜叫,难为情地掩上肚子,他发誓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年年忍不住回头,见他就快馋哭了,倍儿得意地炫耀道:“我娘亲做的包子好吃吧?”
苏团子重重地点了头。
年年翻了个身,挨着他坐在一起,“娘亲说了,以后你跟我们吃一锅饭,放心,包子有得你吃。”
苏团子手里拿着剩下的半边包子,被岁岁抬头瞪了一眼,他不敢给年年,直接塞进了嘴里。
“娘还说了,你和我睡一个床,”年年说到这整个人乐滋滋的,他原先怕鬼不敢一个人睡,整晚缩在被子里,这下来了个大哥哥,他又可以在床榻上滚来滚去了,“就是有一个事,你得知道。”
苏团子鼓着半边腮帮子,回头看着他。
年年羞于开口,嗫嚅地说:“我有时会打呼噜,怕会吵到你睡觉。”
“没事。”苏团子吞下包子,他一个连狗窝都没有的人,能安于这一方屋宇之下已是万幸,枕边有人打呼噜算得了什么。
岁岁指着他俩说:“哥,你睡西边炕头,让他睡东边炕头。”
年年:“为何?”
岁岁敲了敲隔断西厢房的那堵墙,“我和娘亲睡在墙后面,你睡西边炕头,打呼噜不至于吵到我和娘亲。”
年年气得抓起了拳头,瞧见岁岁伸手摸进了衣兜里,想到她那弹弓一石子能嘣死个人,他又一次把脸砸进了被褥里。
“喝完青菜汤。“岁岁见苏团子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催了他一声。
苏团子闻言把一整碗青菜汤咕噜噜地喝了下去。
岁岁起身走人,临走前还在那嘀咕,怕他误会些什么,非得解释一番,“要不是娘亲让我以后罩着你,怕你让他们给欺负了,我才不会多管闲事。“说完,她傲娇地走了出去。
苏团子没见过这般的女孩子,小小的年纪,气势如虎地把大男孩都给震住了,还拿捏得死死的,他偏头看了眼憋气的年年,“你怎么会怕你妹妹?”
年年翻身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结了蛛网的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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