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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殊穿着烟栗色深衣端坐于案桌后面,他腰间束着金边腰带,高拢的长发披散于身后,眉峰锐利,五官冷峻,狭长的眼尾轻扫过来,黑沉沉的目光直压得人喘不上气。

他让人落选的方式五花八门。

比方说胡子没长齐的,难教。

比如浑身抖得跟个簸箕似的,长期以往命都抖没了。

还有就是落选了南山书院,又来他这撞大运的,门都没有。

巷子口排队的人很快就要挑没了,岁岁有楚兰枝站在旁边撑腰,左右还有俩护法助阵,她下巴倨傲地扬起,那眼神活脱脱地哪吒下凡,看谁能把她怎么着!

站前面的白衣男生,看身形骨架就是个羸弱的病秧子,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人给吹没了,他一上来就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而后一字不差地背诵了一遍《弟子规》,语速之快,不带顿个号喘口气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蔽聪明坏心志勿自暴勿自弃圣与贤可驯致。”

他一口气念完全文,憋了个满脸通红,大大地吸了口气后,总算活了过来,他束手束脚地站着,顿觉得万分窘迫。

卫殊不咸不淡地调侃道:“这么急,上赶着去投胎?”

宋易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先生,我一紧张就打嗝,怕没机会,”说话间又打了一次饱嗝,“索性就一口气念完。“

卫殊见他还算有脑子,便收了他为学童。

这样也可以?

年年和钱团子恨不得跺脚抗议,彼此对视一眼后,都觉得自己被筛下去太冤了。

这下轮到岁岁了。

卫殊拨了拨茶盏,低头喝茶时不忘赏了她一眼,她那昂扬的斗志一瞬没了影,怯生生地问道:“你是我爹吗?“

没等卫殊有所反应,岁岁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

卫殊差点没把茶水给喷出来,他似是被人削了天灵盖,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楚兰枝眉眼含着春光,笑与不笑间俱是风情,她用手揉了揉岁岁的脑袋,以资鼓励,这小机灵知道斗不过卫殊,还知道走后门,不错。

“我是卫岁岁。”

岁岁这话一出口,甩了年年那句“我是楚年年”十万八千里,一下赢得了卫殊的欢心。

年年见卫殊死板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喊不出“爹爹“这样的话,趁热打铁、浑水摸鱼还是懂的,他往前站了一步,跟风道:”我是卫年年。“

“我叫钱清玄。“钱团子也站出来混个脸熟。

卫殊没见过谁走后门走得这么明目张胆的,抬头就对上楚兰枝等在那的眼神,相当地不善,难得怯懦如她这般的人,为着儿女也敢和他叫板起来,他要是不收了这对兄妹,只怕这后宅的日子不好过。

“你们俩过去站着。“

年年和岁岁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宋团子身边站着,三个人一致兴奋地看着钱团子如何扑腾出水花来。

卫殊对钱团子还犹有印象,“睡醒了?”

钱团子不知如何回话,“嘿嘿嘿“地笑了两声。

“你可以走了。”

就这样?!!

卫殊看懂了这胖墩五官凝聚的微表情,难得多说了句,“态度不端正。”

钱团子一时失策,痛失了马前蹄,好在他还留有杀手锏,随即圆脸一转,目光仰止于楚兰枝,欲语泪先流地道:“师娘——”

那可怜劲让楚兰枝看了都不忍心,这声师娘还真不是白叫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展示给先生看。”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钱团子的双眉小大人似地蹙起,从广绣的内衬里摸出一个玉制算盘,搭在手上,那气场够吓唬人的。

卫殊眉眼舒展地笑了,拆了他的台道,“我这没有账本给你算。“

“有!“钱团子又从另一侧广绣的内衬里摸出本皱巴巴的账本,双手呈放到案桌上。

楚兰枝瞥了卫殊一眼,见他这是存心给她使绊子,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冲钱团子说道:“算给他瞧瞧。”

珠翠玉落,噼啪作响,恰似那大珠小珠落玉盘。

钱团子盯着账本看数,肉乎乎的指头在算盘上快拨得没影,他一眼扫下去,一册的账本数据拨算完毕,横扫到另一页,手指在算盘上翻飞起舞,“劈里啪啦“的声响越发激越,及至高潮后戛然而止。

他手里拢回算盘,恭敬地拜行一礼道:“先生,统共是三百七十二两白银,账本在此,请先生过目。”

卫殊眼里藏不住地欣赏,面上还是冷道,“到你为止,以后我都不再收学童。”

钱团子小眼神一使,别提多带劲了,他臭屁地走到萌呆三人组里,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再显摆地拿出算盘分给岁岁、年年和宋团子轮流把玩。

卫殊交代几句后就走了,他前脚刚走,几个孩子后脚就将楚兰枝给团团围住。

“师娘,我表现得如何?”钱团子第一个上前追问道。

楚兰枝被他惊为天人的技艺给折服了,“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一手。”

钱团子挠了挠头,“师娘,我会的就这一个。”

他家里世代经商,从小摸着算盘长大,每次考学时耍的都是这一手技艺,常常唬弄得那些老先生一惊一乍的,因着惫懒成性,成天睡觉不温习功课,他被各大学堂给退了学,这次要是再考不上,回去他爹娘非得剥了他一层皮不可。

还好,抱上师娘的大腿,他考上了三味书院!

楚兰枝余光里瞥见有人一直在看她。

宋团子见她回过头来,双手抱拳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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