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俞秀敏的父亲官至崖州刺史,回京述职后相中了高中榜眼的卫殊,因着卫殊是太子的心腹,入仕后又颇具才干,俞刺史对他越发地赏识,于是将家中的嫡女千金许给了他。
谁知卫殊上书弹劾王明磊不成,反而被罢黜官职,贬谪离京,俞刺史哪里舍得让家中独女跟着他流落到荒蛮乡下,当即草草地退了这门亲事,与卫殊划清了界限。
如今卫殊权势滔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俞秀敏生得颇为美艳,后来由父亲做主,嫁给了一个三品的中书令。
她性子高傲,在婆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家中郎君宠妾灭妻,她如同府里的花瓶摆设般被搁置于深宅后院里,每每念及如今的处境,她就对当初退掉卫殊的那门亲事无法释怀。
由此俞秀敏才会对楚兰枝刁难道:“卫夫人,你对这戏怎么看?“
”我着实看不懂这梁夫人为何会这般作态,就我的经历来说,若是郎君有相中的小娘子,我倒是会劝他纳妾,就是他眼光奇高,外面的鸦雀如何都入不了他的眼,怎么劝都不听,就是害了我,屋里屋外地操持着,很是辛苦。“
楚兰枝这话说得落落大方,外人传言里她极为善妒,不许郎君纳妾,这话一出,她就把责任往卫殊身上撇得一干二净。
誉王妃笑慰出声道,“外面的传言多数不可信,兰枝是皇上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自是当得起妇人们的表率。”
“王妃所言甚是,”俞秀敏恭谨地低了头,嘴上仍是不依不饶地说着,“臣妾只是听闻卫大人被说成是惧内,委实觉得不值罢了。”
“中书令夫人这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卫大人保家卫国,勤政为民,落了这样的一个名声,着实令人心寒。“这开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吏部尚书的夫人。
敢情最看不惯她的两个人凑到了一块儿,当面还讥讽起她来。
这趟来得正好,她将这些个刁妇一起撕了。
淑妃闻言,朝这边看了过来。
楚兰枝对上她和善的目光,楚楚可怜地低了声去,“皇妃有所不知,我家郎君这惧内的名声,当年是从叛贼黎石山嘴里传出去的,这话本就是造谣,叛军听信倒也罢了,偏偏这话传到了京师,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有人对此深信不疑,我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是。“
这话打了俞秀敏和尚书夫人一记响亮的耳光,眼见着俩人惨白了脸色,慌措地坐在那里,岁岁就知道娘亲一出手,这杀伤力不是一般的了得。
凡事和朝廷的立场扯上干系,就不能轻易地了结。
淑妃关切地问起了此事,“卫大人这惧内的名声是如何传出去的?“
台上正对唱得激烈,琵琶紧弦地捻拨出琴音,楚兰枝欲言又止地看着淑妃,难得扭捏了起来。
羞怯得恰如其分。
又好似攒够了勇气,她终是豁出去地说道:
“这话本不该当着皇妃的面说,可不说清楚这事,又止不住这谣言满天飞,话有不妥,先请皇妃见谅。“
“我家郎君当年被贬回原籍,馋上了我的手艺,别人请他在外头吃酒赴宴,他一律谢绝了别人的好意,不管多晚都要回来吃上一碗我盛给他的热乎饭,久而久之,就传成了我管教甚严,不许他在外头吃喝,这哪有的事?“
岁岁坐在娘亲身后,看着她拿捏着情绪层层铺垫,最后迸出来的这一下子,炫瞎了她的眼,这番明目张胆地炫耀宠爱,娘亲说得太高明了。
誉王妃不经掩了嘴地轻笑,“卫夫人确实委屈了。“
楚兰枝又继续说着,“我这身子有个毛病,早上起来时常使不上劲,就好一口南巷的糯米桂花糕吃,那一日也不知我家郎君是怎么想的,骑马就去了南巷十里湾,排在娘子队列的末尾,非得给我买回桂花糕不可,他就是存心要败坏我的名声,这以后外人说我泼蛮刁钻,惫懒成性,整个清平县的大娘子们没一个不信的。”
官家夫人们闻言,莞尔地笑出声来。
楚兰枝还没说够,她要让那些对卫殊起意的名门贵女,知晓什么是无机可趁。
“当年为了生计,我到青坊去卖胭脂,被别人瞧见了,都说我是杀过去找郎君,这事传到他耳里,他还真就不敢再踏足青坊一步,这事找谁都说不清楚,总不能让我求着郎君上一回青坊,以证我的清白吧?”
淑妃听得畅怀大笑了起来,她许久未曾这么愉悦过,爽朗地笑过之后,她朝在座的官夫人发话道,“卫夫人把事情讲清楚了,以后再让我听到这些惧内的话,定加严惩。“
官夫人皆听了淑妃的话,领命称是。
台上的那出戏唱到了尾声。
岁岁探身过去,和楚兰枝细声耳语后起身离席,去了偏殿里解手。回来路过后花园,她从花丛中穿插而过,忽然被人从身后喊停了脚步。
“卫岁岁。“
她循声回头,就见许隽站在水榭台上,目光清幽地望了过来。
“你唤我做甚?”岁岁走到他跟前站定。
如今许隽对她的感觉很微妙,悸动中掺杂了不甘,那种苦涩微微上犯,任他如何压制都止不住地苦,“你执意反对这门亲事,是因为苏世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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