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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贾琏可算将族人修理得差不多了。其余的交给官府,横竖那些人从前也不过仗着荣国府的名头罢了。贾琏惦记着回京跟他老子议事,着急要走。

薛蟠建议他多留几日。“九月初五便是寅日,应天府乡试要放榜了。兄长也是金陵人,且这些日子已名声大振。结识于微时总是好的。”他含笑道,“旁人不说,孙家大爷孙溧自称考得不错。兄长刚来金陵时可巧赶上他备考,不曾出来交际。考完后他病了些日子——说不定只是紧张。他若考上,明年便欲入京大比。此人才二十多岁,家里已经有三位科举出道的长辈了。虽说眼下最高也不过从四品,官是可以升的嘛。”贾琏听着有理,便答应了。

也不知是否赵大姑娘显灵。九月初三其忌日这天,薛蟠帮东后院安置了祭品才刚回到书房,便有人进来回话:方才余知书又上北伞巷买纸去了,拿着那功夫熊猫来到莫愁遐思,托掌柜给薛蟠捎来一张纸条。打开一瞧,里头写着:望君近日与陈公略做往来。

他们文化人说的“略”并非真的“略”。余知书希望薛蟠在陈可崇跟前冒头引起注意,来给他在孙家的细作工作打配合。薛蟠遂往客院寻贾琏,与他商议晚上去陈大人府上私访。贾琏点头道:“愚兄亦有此意。这两个月若非陈大人借出人手,我也办不了如此顺畅。虽说前日还人时已谢过他,终究礼数略欠。”

薛蟠点头道:“还得送份合适的谢礼。小弟先替你垫上不用谢,日后记得还我。”

贾琏笑而拱手:“好说好说。”

薛家官面上的礼数往来皆薛蟠自己做主。他本人自然不懂行,每回皆得去小西院拜托朱婶帮忙拟单子。好在朱婶极擅此道,听了原委不过两刻钟功夫便将单子拟了出来。

薛蟠正欲离去时,可巧逢上小朱来看姑母。薛蟠遂拉着他低叙的背景。小朱听罢想了会子道:“你先等等。”

乃领着薛蟠走入里屋,铺开纸笔,示意薛蟠研磨。他自己琢磨了会子,提起笔来写了两首诗,皆有替朝廷歌功颂德、夸赞圣明天子之意。乃扔给薛蟠道:“我知道这种诗你写不出来。”

薛蟠笑嘻嘻向他作了个揖:“多谢朱爷,贫僧真写不出来。”

他遂袖着朱家的两首诗和一张单子回到自己院中,一面命人下去预备礼物,一面让徒弟觉海亲往应天府送帖子、询问陈大人晚上可方便接待。不多时觉海回来,说陈大人今晚在家中恭候。

是晚,贾琏与不明和尚联袂拜访陈可崇。三人坐于陈府花园秉烛赏花,实打实互相吹捧了大半个时辰。一时贾琏出席解手,遂只剩薛蟠与陈大人脸对脸坐着。

陈可崇摇头晃脑赞颂了几句端午那日不明写的几首诗,又自吟了一首——马屁诗,标准的马屁诗。不明暗自庆幸小朱思虑周全,忙将他替自己预备的那两首吟了出来。陈可崇抚掌大笑,看不明亦眼含深意。待贾琏回来,这两位之互吹已到了难以入耳之境。

薛蟠想着,本省乡试向来艰难,入取比例低竞争压力大。自古文无第二,中与不中其实不见得有什么泼天黑幕。如今这两位主考官年岁皆不轻,更喜欢老成持重的文字。前几个月跟赵文生扯的那些话多半是为了刺激他、好使他对朝廷熄了心。但小猫腻必少不了,比如让考官眼熟某些考生行文风格。虽不敢肯定依着赵文生之才必定能中;倘若他中不了,孙溧的年岁阅历就更难了。林海看过孙溧的文章,并非才学惊艳之辈。然孙家牵扯上了少说两个司徒家子弟,随便哪个出手都能确保孙溧中举。

念及于此,薛蟠在陈可崇跟前好生捧了孙溧几句。陈可崇连声赞成。

转瞬秋闱放榜,孙溧果然得中。不明立在榜前思绪万千,眼角忽然瞄见了赵文生,忙转过身去假扮什么都没看见。

而后数日,薛贾二人少不得往几户新举人家中赴宴。孙家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言笑鼎沸不绝。孙溧自是不免喜气盈腮、春风得意。身旁亦时常带着余知书。余知书却低调了许多,再不肯与人谈论学问。

诸事既毕,贾琏向众人辞行。

贾琏临走前那日晚上,薛蟠特寻着他,笑呵呵拿出一叠纸来递过去:“小弟有件事想烦劳兄长帮忙。”

贾琏一手接过纸,口里道:“蟠兄弟但有所命只管说。”

乃看那纸上只有两列字。头一列写的是:金陵娱乐场所调查问卷。第二列写着:天上人间、容貌、曲子、态度、装潢、酒水、茶水、点心等等。薛蟠指着后头空白处的上端道:“此处可写云楼,此处写会鸯阁,此处写凌波水舫,各各不一。京中也有不少人来过金陵、来过天上人间。”

贾琏怔了半晌,猛然明白此物之用,放声大笑。良久,指着薛蟠:“你这厮……”乃又笑。

薛蟠摇头晃脑道:“既做了这行,就要做到最好。我知道旧年卫松将军来时不止自己在秦淮河吃酒,还带他儿子去了。不可歧视小孩子,兄长也给卫若兰一张。”

贾琏笑嘻嘻道:“卫将军平素不苟言笑,原来也一般儿是风月场上的人物。”遂仔细将调查问卷收了起来。

次日,薛蟠亲送贾琏到金陵城外十里亭,此时早已四面桂香。他只叮嘱了一句话:“贾宝玉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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