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声在两人跑到桉树底下后戛然而止,剩下早先到达的三位棋手已然按照传统带上兜帽遮盖面容,在桉树投下的阴影与阳光投射的交界处排成一列,严阵以待,两人都是之前见过完整典礼的人,知道此刻已经没有了多余时间彼此认识介绍,对视一眼后便赶忙站入队列中。
队伍刚一排好,西院院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将那段据说“老狐狸当年听一次就能倒背如流”的致词讲了出来,夏天琅没有自家师父的可怕记性,此刻却也选择了放空不听——毕竟他方才才刚刚听了一次。
没错,典礼前的院长致词内容,就是方才两人在院内争论黑袍穿戴问题时,林岑脱口而出的那段引用,那个“我七岁就背熟了的故事”,在《棋手守则》与《棋手博弈录》等众多有关于棋局的书籍中,被记载在“棋局来源”那一栏中的准确内容。
书面化的用语太过正式,搭配上老者苍老缓慢的语调,冗长,却平白令人生出一种正在聆听圣训的感觉,从而不自觉变得肃穆,只觉得自己有荣与焉。
可或许是因为在学院最离经叛道的老师门下过了几年,身旁此时还站着深得该老师真传的师兄本尊,他丝毫没有被这种为院争光,光宗耀祖,证明自己的热泪盈眶感,甚至默默开启了小差,想到了沈苍梧当年上给他的第一堂课。
内容只有一个:棋局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若抛下相关书中那些带有主观色彩或是单纯用于点缀的修饰字眼,无非就是很久之前人们和神明签订契约,换取自己及其子孙都可以通过修炼掌握强大力量的途径,而棋局就是他们就是为此付出的代价,一场打着“考验”的名义为神奉上的游戏戏剧。”
“或许这样说会对你的家族有些失礼,但以我所见,棋局不过就是一群对力量太过执着的人祸及后代的反噬而已。”
老狐狸说这句话时,整个人十分懒散的窝在院内的摇椅上,捧着热茶,分明是连嗓音都温缓舒适的情况,所谈的内容却满怀刻骨的讥诮与讽刺。
因为自幼在族中受尽的种种排挤轻视,夏天琅到并未觉得有任何被冒犯之意,只是对于师父那暗含其中的忿怨情绪,感到有些奇怪。
被棋局承认的王,却并不认可这份荣誉,这却是为什么呢?
然而直到前者逝世,他也未能找到答案。
他漫无目的的想着,直到致词结束,再度响起的号角声将他拉回现实。
这号角声与方才提醒他们典礼开始的那两声又有所不同,短促嘹亮,像是两军对垒前的隆隆作响的战曲。
不,不是像,这就是战曲。在短促的号角声中,一副棋盘的虚影逐渐在棋手们面前形成。
棋盘乍一看像是西洋棋的棋盘,然而相较于西洋棋棋盘的八行八列,这幅棋盘却是八行五列,上面摆放的黑白棋子也只有二行与六行的黑白小兵。
这样一副棋盘成形之后,原本排成一列的棋手们也随之而动,一个接着一个的摘下兜帽步入到阴影之中,朝着桉树喊出自己的名字。
“彼得.莫诺马赫。”
“伊丽莎白.马尔伯勒。”
“凛。”
“夏天琅。”
“林岑。”
不知怎的,当林岑说出看向桉树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夏天琅总觉得他的目光有如两道出鞘的利刃,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凌厉恨意与杀气,仿佛拥有血海深仇的宿敌们决战时的对视,下一秒便要拔刀祭出杀招直取对方首级。
和当年坐在椅子上轻描淡写的说着刻薄之语的师父身影,莫名重合在了一起。
他来不及细想,典礼随着最后一名选手的自报家门而结束,方才还一本正经的院长此刻慈眉善目的摇响了铃铛——那是典礼结束,宴会开始的讯息,原本针落可闻的肃穆典礼一瞬间就变成了衣香鬓影的上流交际场。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侍者们搬出宴会桌,铺上桌布,摆起精致的饮料和冷盘甜点,默念乐声符咒奏起轻柔乐章,方才面沉似水的棋手们被蜂拥围住,成为棋手,对这些出身望族的贵公子与小姐们而言,是他们在庞大家族里出人头地的第一步,因此无论是随之沾光真心高兴的亲朋好友,还是闻风赶来拍须溜马的谄媚小人,都忙不迭的挤上前去,想要一睹少年英才们的容貌,最好还能再说上几句话。
欢声笑语间,唯有两人是例外。
林岑一介白者,前有棋局黑暗历史留存,后无显赫尊贵家族撑腰。身份尴尬,能力可疑,无依无靠,因此被众人晾在一旁也并不稀奇。
至于夏天琅,他虽然在家族内处境尴尬,但毕竟“夏家少家主”的名号摆在那里,多得是想来献殷勤的人,只可惜当响铃后,有一位须发皆白老者已经先一步,挡在了拍马屁大军和夏天琅之间,“老夫有些要紧事需要嘱咐少家主,还望各位见谅,稍稍等候片刻。”
老者是家族中位高权重的大长老,是眼下比夏天琅更值得依附的存在,此言一出,群众立刻纷纷表示理解,并十分有眼力见的一哄而散。
眼下,老者只朝林岑微微颔首示意,便迈开步子朝更僻静的远处走去,族中大能夏天琅可开罪不起,只得赶忙跟上,仓促间他只来得及回头朝林岑急急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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