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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水产市场的鲥鱼只卖百来块,甚至有几十块、十几块的冰鲜货。这些奸商们玩了个文字游戏,说是鲥鱼没错,但不是长江鲥鱼,而是珠江鲥鱼,甚至东南亚鲥鱼。少了“长江”两个字,同样的品种,价格和品质就天差地别了。

这还真不是迷信,不少人看到金鱼只有七秒记忆,从而认为其他的鱼也一样蠢,那就大错特错了。鲥鱼的记忆力就特别好,长江的鲥鱼只会在长江繁殖,珠江的鲥鱼只会在珠江繁殖,彼此泾渭分明,从来不会搞错。

同一条鲥鱼,来年还会在同一个地方产卵,要是到不了,它们宁愿累死在路上,也不愿随便找个地方将就。有人试过拿东南亚的鲥鱼在长江里繁殖,还做了标记,可来年做过标记的鲥鱼都是在东南亚被发现的,可见坚忍不拔。都说狐死首丘,狐狸死也要死在自己的窝里,小小的鲥鱼可是比狐狸还要忠贞得多。

也就是长江这几千里水道,才造就了珍贵的长江食鱼,换了地方都不行,可我苦就苦在难以判断这条鱼是不是来自长江的。

你要说鉴定个古玩,那还可以从做工、包浆上来看。比如中原和云南的铜器,即使是同一批东西,在一个时期埋下去的,但由于土质的酸碱不同、气候的温湿有别,上面的锈蚀都会不同。可这鱼怎么鉴定,我就有些没辙了,毕竟我总不可能飞到东南亚去,弄条差不多的鲥鱼,两条都做熟了,然后下筷子尝尝,那我爸知道我这么烧钱,非抽死我不可。

我只能仔细看了看,皮笑肉不笑地问张民:“张师傅,您家这真是江里来的?不是别处来的吧?”

我这一问,张民就有点慌了,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意思是这鱼是千真万确,绝对是江里捕捞上来的。

正在这时,我爷爷回来了。他和张民打过招呼,在我旁边看了一会,问我:“你看出了什么道道没?”

我连忙低头又仔细观察了一阵,看得眼睛珠子都酸了,还是看不出来。

我爷爷见我实在没辙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让我拿来几段细麻线,又将鲥鱼转到了一处透明小小水箱里,对我说:“看好了!”

我瞪大眼睛,我爷爷将几段麻线缠在左右手上,另一端垂在水里,只见他左手一张,几根麻线垂在鲥鱼身体两侧。我爷爷左手稳如磐石,右手却飞快弹动,牵引麻绳激起一束束水流,冲刷在鲥鱼身上。那鲥鱼也顿时像提线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小水箱里水流乱转,但垂在鲥鱼身上的那几根麻线却纹丝不动。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心说老师傅你这手藏得可真够深的,连你亲孙子都能瞒着。

不一会,我爷爷停手了。我看他肩膀一下子松懈下来,白发也有些散乱,连忙扶住他,他却示意我看小水箱。我一看之下,忍不住叫了声:“靠!珍珠洒鳞!”

我爷爷听我爆粗皱了皱眉,听完后半句,总算满意地点点头。他让我取了一点水缸底下的东西,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说:“这下不会有错了吧?”

这下我百分之百确定没错了,见张民傻傻愣在一边,指着已经大变样了的鲥鱼给他解释道:“这鲥鱼狡猾得很,鱼身上都有一层粘液,它也不知道去哪里滚了一身白瓷土。这白瓷土在长江的水段中,只有岳阳、常德一带的洞庭湖,和江西一代的鄱阳湖湖底才有,东南亚的鲥鱼身上是找不到的。白瓷土粘在鳞片的缝隙之间,乍看上去就像是只大点肥点的鲥鱼。不是我爷爷露一手,还显不出真身呢。你看,它鳞片下的脂肪丰盈,撑得鳞片都鼓起来了,一片片像珍珠一般,古书里记载,这叫珍珠洒鳞,是鲥鱼中的极品!”

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只顾着在我爷爷那挽回形象了,丝毫没顾忌张民就在当场。按照我刚才开的价拿下,那我们就是大赚特赚了,可我爷爷好像不以为意,对张民也不避一下,这下他肯定是要往上抬价了。

我爷爷倒是很淡定,对张民说:“我们江家一向是打开天窗做生意,这鱼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我心里低估了一句,哪有这么做生意的,谁知张民在那左手摸右手,右手搓左手,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我刚想开口,我爷爷说:“这样吧,我开个价,不够你再说。江淼,你也别愣着了,去给我倒杯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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