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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饱饭足,叔叔面带酡红,带着左小磊跟叔伯们告别。

喝到最后,大家都是大舌头。

左小磊光吃菜,抓了两个馒头早吃饱了。

还跑去把账结了。

别人都喝酒,你看着眼馋,却又没法喝。

对左小磊来说,是一种煎熬。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躲得他们远远的。

路上,左小磊开着车,叔叔躺在副驾驶座的座椅上。

冬至的夜晚来的格外早。

灯光划开漆黑的夜幕,拉长了路边景观树的影子,将时光渲染的静谧而悠长。

“嗳,年纪大了,压不住酒了。”叔叔从车抽屉里掏出一盒牙签,甩出一颗,愉快的剔着牙。

“行了吧,我看那些叔伯都被你灌得走路迈八字了。”左小磊全神贯注的开着车。

叔叔说:“盛情难却啊。我最愁回老家的原因就在这里,遇见个人就要拉着我喝酒,遭不住啊。”

左小磊瞟了一眼,倒没看出他像真发愁的模样。

酒鬼是有传承的。

“冬至过了,快过年了。”叔叔仿佛自言自语,“又老了一岁,岁月不饶人啊。”

一辆电动车从路口划过,左小磊一个急刹,朝右急打了一圈盘子,把它让过去。

叔叔渲染了半天情绪,刚要感慨,一下子被刹的醒酒了。

“慢点开,农村道路上,鬼探头特别多,很多人都没有安全交通意识。”叔叔坐起来,拉着车把手,坐的笔直。

“没事,车不是我的。”左小磊淡淡说了句。

然后,旁边的人扯着嗓子骂了起来:“瞎眼了,怎么开的车,把我的姜种都给压了。”

左小磊才意识到,黑乎乎的路边晾着许多生姜,估计是从窖子里挖出来,趁着刚入九,稍微透透气,然后放在炕上过三九,生出姜芽来开春好培植。

左小磊没想理他,可那男人手持一根铁锹,已经挡在了车前。

几块生姜,总不能出人命吧。

左小磊摇下玻璃:“我是司机而已,给人打工的,老板在车上,出了事儿找我们老板。”

叔叔斜了斜眼,摇下车窗:“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

其实叔叔就是胡说八道,他二三十年不住在村子里了。

那人当真了:“你是谁?”

“我是左书勇。”叔叔拉开车门,下了车。

左小磊也下了车。

“奥。左家老二啊,我以为谁呢!”男人放下铁锹,伸手去摸口袋,左小磊先甩给他一颗烟。

“哎,你大哥在的时候,我们一起喝过酒。”男人点上烟,“你现在混大了,难得还能记得我们这些干庄户的。”

“记得,记得,一看就记得,只是离家时间长了,名字叫不上来了。”

“我是狗蛋啊,一起偷过玉米的。”男人自报家门。

“哎呀,左学增啊!”叔叔忙不迭的握手:“家里还好吧?”

两人很愉快的蹲在路边聊天去了,左小磊看的一头雾水。

然后,男人把生姜用个袋子装了满满一编织带:“姜种,没用抑制药,安全。”

所谓抑制药,就是不让姜生芽的药,便于储存和售卖。

姜种,肯定不能用这药。

叔叔一边推辞,一边让左小磊打开了后备箱。

很愉快的挥手告别。

左小磊被叔叔的神操作惊呆了:“你真能忽悠。”

叔叔说:“我没忽悠啊,我们本来就是熟人啊。”

左小磊说:“本来人家看着一辆好车,碾压了自己的姜种,想要讹个酒钱,结果一分钱赔偿没要着,还搭上一袋子生姜,还不是被你忽悠的?”

叔叔瞟了左小磊一眼:“你压了人家的姜种,却把我推出来?哼,真是坑爹!咱有熟人,没想到吧!”

左小磊说:“你这么厉害,过会儿我找个玛莎拉蒂怼上去,说不定人家赔你辆路虎。”

“滚开,我自己开。”叔叔吹胡子瞪眼。

“我立马报警。”左小磊嬉皮笑脸。

无奈,没办法,坑爹坑习惯了。

左小磊依稀记得,小时候姐弟三个人上学,需要背煎饼和咸菜。

那时候人很穷,叔叔就把粗盐往家送:“腌咸菜用得着。”

冬天,农村人把炭买来,用石碾子压碎了,拌上山脚挖来的黏土,用个铁家伙事儿压成蜂窝煤,一天五六块儿蜂窝煤,就是唯一的取暖设施。

叔叔领着卡车,把煤炭卸在院子里:“孩子小,蜂窝煤怎么顶用?烧炭块儿,敞开烧。”

逢年过节,回家上坟探亲,叔叔婶婶拎着大包小包,带着给孩子买的新衣服,喝几杯酒,聊聊天,然后返回城里。

后来,姐姐也投奔他去了荣东,现在也混出个样儿来了。

所以,左小磊对他还是尊敬的。

或许经常没大没小,但相对于见了其他长辈的一板一眼,左小磊觉得心里踏实。

岁月不饶人,等左小磊在荣东居住下来,叔叔已经慢慢的显得老了。

正如他所说,父亲坟边的那块墓地,就是埋他的。

人这一生,图个什么呢?

左小磊想不明白,再想下去就是哲学的范畴了。

犯不上继续想,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就行了。

感慨,每次回老家都是感慨万千。

把叔叔送到家门口,左小贵已经拿了个塑料袋在门口等着。

“哥,我爸让我给你分点生姜,在哪里放着?”

左小磊推辞了几句,打开后备箱,左小贵给装了一袋:“哥,我先把我爸送回去,看样儿喝的不少。你等我下,我开车把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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