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拈了颗糖渍梅子入口,听提起最得意的长子,眯起的眼底有了笑意。
沈家父子一门两状元,被传为一时佳话。
沈明月听得多了,也就寻常,反而对一路顺风顺水的胞兄的糗事,比较感兴趣。
“娘,大哥跟人干过仗没?”
是不是也像那些举子一般狼狈可笑?没被锦衣卫捉去牢里反省吧?
秦氏吐了嘴里过甜的梅子,拿帕子印下嘴角,嗔怪道:
“你哥哥自来省心,哪像你,成天胡闹,没个正行。”
沈纨绔皮皮一笑,也不恼。
“像大哥那样,才十八岁就蓄小胡子才算正行?一眼就能看出他八十岁啥样,无趣。”
“年轻人么,就该像是辰时的太阳,朝气蓬勃蒸蒸日上!大哥成天老气横秋的,也不怕嫂子将来嫌弃。”
秦氏虚点她两下,被逗得开怀。
“你又编排你哥哥,看他回头罚你抄书。”
沈明月立时苦了脸,讨饶。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明明赞颂我兄长大人光风霁月文采风流,颇有乃父之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文曲星降世,不世出的英才!”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1有兄如此,夫复何求!”
窗帘外轻哼一声,传来沈明伦慢条斯理的特有语调:
“为兄竟不知二妹妹如此推崇于我,愧不敢当。”
沈明月如临大敌,立马正襟危坐,嘴角噙着练习千万次的合度微笑。
王嬷嬷忍俊不禁,见她准备妥当,这才轻轻掀起窗帘一角。
冷意飒飒,沈明月眯起眼,望向光亮里的青年,柔柔唤了声兄长。
沈明伦嗯一声,自马背上微微欠身抱拳,问母亲安。
秦氏望向出息的长子,满眼是笑问道:“今日翰林院不忙么?”
沈明伦策马徐行,天光下的俊脸像是上好的白玉,散发着温润的微光。
“还好。有些学问上的疑难,特意回书院请教夫子。”
沈明伦隔窗瞄了乖巧可人的妹妹一眼,递过手里纸包。
王嬷嬷忙接过,是福兴斋的点心。
沈明月闻见桂花糕、玫瑰松子糖的甜香,不由得弯起眉眼。
“哥,先生怎么说?”
书院荀先生曾做过沈明伦三年西席,师生颇为相得,拿他做幌子哄秦氏最为合适。
沈明伦性子端方,虽不至迂腐,却对学生当街群殴这样的劣行深恶痛绝!
“自然是说我不可懈怠。学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时时用心用力,方不至贻笑大方。”
沈明月被他冷清清睨一眼,扁下嘴不说话了。
连“贻笑大方”四个字都丢出来,可见沈明伦有多恼怒这次的麻烦。
书院那边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态度,王琰的会元怕是不保。
沈明伦没错过她的小动作,心下微微一叹,到底心软多说一句。
“你安心随母亲去礼佛,万事有我,只过得一两日,自有分晓。”
沈明月讶然抬眸!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煽情,还真有些不习惯。
有哥的妹妹像块宝。她吸吸鼻子,朝哥哥粲然一笑!
“哥哥辛苦了。”
沈明伦嘴角扬起一抹克制的弧度,眸光柔和清正。
“别吃太多点心,正经用饭为好。”
沈明月被他说教,感动不到三秒,瘪瘪嘴不想理他。
煞风景的小古板,啧。
不过既然性子端方的沈明伦说,举子的事情一两日自有分晓,说明这次麻烦不大,小惩大诫罢了,沈明月也就放下心。
沈明伦没在意妹妹使小性儿。相比她平时的离经叛道古灵精怪,还是这样的妹妹更叫他有所适从。
沈明伦一路护送她们去了碧云山脚下,这才打马回转。
沈明月下马车,跟着秦氏步行上山,一百零八级台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越到山顶,她的心越慌,才消停一会儿的眼皮又开始乱跳!幸好有面纱挡着,否则怕是要出丑。
知客僧迎上来,口宣佛号简短寒暄,将人往大殿引。
“方丈遇见一位颇有慧根的女施主,于轮回一道颇有见解,檀越可去一观。”
“哦?能入了慧通禅师法眼,必不是寻常人物,当须一晤。”秦氏起了心思,携沈明月去大殿长见识。
王嬷嬷亲自带人去布置厢房,供主子听经累了过去歇脚。
“愿我六根常寂静,心如宝月映琉璃。”
沈明月跟在秦氏身后一只脚悬在门槛上,听见脆生生两句话入耳,诧异抬头去望!
只见蒲团上端端正正跪着一名年轻女子,正双手合十,朝佛祖像躬身一拜。
这场景,与她才交稿的春画图一毛一样!连台词都不带错的!
沈明月脚步落下,心思急转!
荣锦斋动作向来快,得了画稿连夜刻板印刷,往往第二日就能先出一批单页发售。
好此道的老客为抢得头筹各出奇招,比抢头香还积极些,难保没人得了新画互相传阅,不小心把这两句诗流传出来也是有的。
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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