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婆婆到底不敢与徐平死抗,没多大一会让人送了一只羊来。她已经表明了态度,总不能真把徐平惹毛了,无法收拾。
此时酒已经有了两坛,徐平便吩咐宰羊。
高大自告奋勇:“我在兄弟那里,专学的就是这些活计。”
徐平心道:“你的兄弟有放羊的,有估羊的,有宰羊的,刚好一条龙。我庄里也有羊,可不能让这家伙上手,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卖了。”
高大到了羊身边,摆个架式,突然弯腰抓住羊的前后四条腿,羊“咩”地叫了一声便被他提了起来。
在手里掂了掂,高大把羊扔在地上,对徐平叉手道:“官人,这羊好肥,怕不是要出四十多斤肉!”
徐平笑道:“又不出去卖,管那么多,只管宰了!”
庄客早拿了刀来,高大拿刀在手,提着山羊的角拖到墙边,手一用力,扳起头来,一刀下去。
秀秀不敢见血,低呼一声扭过头去。
徐平笑着低声对秀秀道:“这个高大与你家里是同行,都是从牛羊司那里学来的手艺,你怕什么?”
秀秀道:“我家里只是牧羊,死一只就要赔好多钱。”
徐平知道她说的夸张,朝廷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依放牧的品种不同,每年都有法定的损耗,生的小羊多了还有奖赏。不过规定如此,有多少会落到最底层的牧子头上也说不好。
见秀秀闭着眼,故意逗她:“你家里放羊,别告诉我你没见过宰羊的,如果说连羊肉都没吃过,我可就更不信了。”
秀秀沉默了一会,小声道:“我就是没吃过羊肉。”
徐平一怔,才想起来现在的羊肉也不便宜,秀秀家吃不起也正常。织布的穿不起衣服,种地的吃不饱肚子,这不是历史上的常态吗?为什么放羊的就要吃得起羊肉?
不过他刚才那么说,是因为此时羊肉是最流行的肉类,出现这个现象的原因有很多,很难掰扯清楚。不过不要以为猪肉就便宜了,其实与后世差不多,猪肉只是比羊肉便宜而已。
他可不敢再问秀秀吃过猪肉没,以免尴尬。
没多大一会,高大就把那只肥羊宰杀干净。
徐平院里的大锅正煮着酒,便让人到厨房里又取了一口大锅来,就在院里架起来,把羊肉剁成大块在锅里煮了。剔剩的羊骨徐平让秀秀收了起来,晚上放到锅里煮成羊汤明早喝。
用不了一个时辰,锅里肉香四溢,那边也蒸好了好几坛酒。
早有庄客拿了盐香料及香菜各种调料来,他们平时没少在周围打野味,这些东西自己备得齐。
从厨房拿来的粗瓷大碗在地上一字摆开,徐平亲自抱着酒坛子给大碗倒满蒸出来的酒。
倒过了,徐平端起一碗,却发现众庄客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徐昌笑着道:“大郎,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说什么话?徐平一下愣在那里。他本来就没什么话要说,只是一时兴起要凑个热闹而已。前世他就有这个习惯,或者做试验,或者下乡排查,请民工忙了一天之后,便请大家在街边小店里,捡便宜的酒,大块的肉,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他们部门经费不多,也只有这个档次。他原本的意思,今天种了一小块地的花生,虽然活不多,还是按照习惯来,并没什么其他想法。
可看大家的意思,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尤其是刚才他跟洪婆婆吵了一架,这些人难免有异样心思,以为自己要拉拢他们与洪婆婆作对。徐昌管庄几年,与这些庄客相处不错,突然换了一个妇人来,大家自然都不习惯。
说就说吧,徐平想了一下,高声道:“在下原是东京城里走马斗狗的浮浪子弟,家里出了意外,下来这处田庄与诸位托这片田地为生。常说不经苦难,不经历世事艰辛,人不能长大。我家里经此一难,小子也想开了,自此之后洗心革面,只在这地里讨生活。这处田庄面积广大,地势平坦,只是沙多土少,有些贫瘠,自两年前我老子用两千贯足钱买下来,不见一分利息。这样下去,家里也没法支持。自今往后,望诸位与我一起同心协力,在这地里刨出金山银山来,定然也少不了诸位的好处!”
说完,端起大碗喝了一口酒:“同饮!”
众人哄然叫好,一起端碗喝了一大口,都去分肉。
孙七郎咬了一块羊肉在口里,高声叫道:“小官人,若是每天都有这般美酒大块肉吃,莫说让我们卖力干活,便是杀人放火也随了你!”
一众庄客一起起哄。
徐平被吓了一跳,这些庄客大多属于流民一类,家无常产,又无妻小,图的就是吃香喝辣,任性使气,杀人放火在他们眼里也不见得是多么大的事。尤其是那个高大,徐平才想起来,济州郓城那可是梁山泊的老巢,虽然现在还没到那个时代,历史也不像水浒传一样,那更多是以杨幺起义为背景,但想来那里的民风必是彪悍的。
急忙道:“七哥,这些悖逆的话以后可不要说了,免得引起祸端。大家只要卖力干活,酒肉也不算什么。”
众人纷纷攘攘喝了一气,就有酒力弱的滚到地上。这可是高度白酒,他们喝惯了黄酒的,哪里承受了这种酒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