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世界什么样?那是洪荒。道德世界只是孩子们装大人的世界,那里可以看见休息的大人,并不能看见大人的生活到底是如何的。徐平只能够隐约看见商巫,大致看清楚周德,看清汉天命,自己回来炼唐宋道理的七色石。
神话就是孩子们想像出来的大人世界,那个世界一定发生了特别的事情,各个文明先后没有大人管了。孩子们无法无天,疯狂地玩闹,惹出了各种乱子。文明的兴衰,多是孩子们在闹。闹得实在无法收拾,便会有大人回家约束一下,世界慢慢安定下来。等到孩子又忘了家里有大人,又开始胡作非为,惹出来野孩子踢各家的家门。大家一起收拾完了野孩子,大人们才姗姗来迟,匆匆吩咐一句,各守家门过日子。
不再用孩子的眼光,而是用大人的眼光,看世界其实另一个样子。这个时候还有哪些国家在闹,哪些国家在茫然,哪些国家开始收敛料理内事,便就能看出各文明家里的大人有没有开始露面。哪些是野孩子,野孩子哪些装着家里有大人,哪些茫然无措。在这潮水里看清楚,等到潮退去收野孩子,去占无主之地。徐平对党项毫不犹豫,怀而卷之。因为那是自己的地,被一群野孩子占了而已,收之即可。对交趾则自然而然不强求,因为那里本不是他前世时的地,当用自家道理,徐徐化之。对契丹一再试探,就是要看清楚他家里有没有大人,叩门而问。有大人看着,是不是跟自己家同样的大人,是不是其实是一家。
在西域建佛国,是因为佛虽是胡,却早已被化为自家。用这自己化了的胡教,去化外胡,再用自家道理去化佛国,对无主之地徐徐而图。徐平的性情和而缓,不管是内事还是外事,都徐徐而行。和风细雨,云行雨施,从而平天下。徐徐而平,就只好讲道理。
孩子好玩,好斗,好到处去串门,这是天性。各自拾起自己的文明记忆,世界就会成为另一个样子。在这样的时期,比如汉初,比如唐宋,会留下很多神话志怪的传说。那是文明记忆觉醒,属于人民真性情,母亲掌管的那一个世界,露出了一点边角。
神怪事件增多,对于有的文明来说,就是宗教复兴的时刻。而对于中国文明来说,就是神话故事开始繁荣的时候。不要被自己思想里的天条所束缚住,认为那就是假的,那只是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但是各个文明的人都能感受到,不用嘲笑别人,按着自己的心意去活。不想要这样的精神世界,便快快乐乐地活着,向往这样的世界,就要么去装大人,装得好了就是圣贤。要么去真性情,感受一下神话世界。
这个家的大人,不喜欢告诉孩子们要怎么做,只是要你去学他。只要学得像了,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守道,讲理,就是大人告诉后人的。只要讲理,造反造到最后要破天地的时候,大人不在家,也能感受到道的存在,还是要去守道,不毁文明。
文明的痕迹会在人民的语言里。我们随口而出的一些话,一下引起人们的共鸣,或者感同身受,或者就是文明的痕迹。这就是查民心,去收集人民常说的话,突然流行起来的民歌,大家都爱看的戏,等等,这些非常重要的原因。人心齐,这些就是真的,等到人心不齐了,就是大人离得远了,德散了,就成迷信了。两汉的谶纬,最后成了迷信,后人看着很可笑。其实没有什么可笑,因为最早的时候可能那就是真的。
大人的性格多代表了文明的性格,宋朝这个大人忠厚老实,彬彬有礼,惹急了老实人发火,也特别厉害。这个大人重视教育,喜欢让自己的孩子装小大人。所以中国跟其他文明打交道,你学得越像大人,扮演得越是真实,就越成功。人民有真性情,但不要讨厌朝廷装,政权就是在装大人,跟孩子不一样。看见朝廷一本正经的样子,口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违心的事,人民只要偷偷捂着嘴笑就可以了,装的人同样觉得别扭。过于注重装大人了,对于人的事情搞得好,对于自然的事情就比较失败。等到有了真性情,真正认识到政治不过是孩子扮大人,对政治的热情自然也就散了。大家有人扮大人,有人去认识自然,有人就只是疯玩,随各自喜欢。
这个大人世界是想象出来的,还是真地存在?存而不论,就当是有。也可能只是文明没有长大,人类用这种想象,让自己记住自己还是个孩子。等到真地搞清没有了,这种想象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没有搞清之前,没必要强行去下结论。存而不论,信有是一种迷信,不信同样是一种迷信。人类对于自己,对于自然,还没有完搞清,对于自己的文明记忆,就应理智地对一些问题存而不论,而守住自己的文明传承。宇宙无边无际,我们才看到了多少呢?自然的道理自家大人没有告诉,要孩子们自己去探索,等到认清宇宙还有漫长的路要去走。把路走通了,就是留给后人的道。
家里的大人不一样,各个文明对于事情的看法,做事的办法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大人不许孩子扮自己,只能听自己的启示,经不许改。中国文明鼓励孩子扮大人,自己去找自己的道理。世间其实没有什么真经,就是孩子从大人那里找来的,认识自然和认识自己的道理。其他文明有自己的道理,不同文明不必互相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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