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掬尘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满脸胳腮胡,满眼担心的男子,她心一片茫然。脑中还有那些刽子手挥起屠刀时那一片狰狞的白光,脑中钝钝疼了起来,顾掬尘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揉搓眉心,然后,她就愣住了。看着举到眼前的瘦小枯黄的手,她眯起了眼睛。不知何处而来的阳光,温暖地抚上了她已有泪意的双眸。
“乖,张口,丫头,把药吃了,吃了药,身体就好了。”一个低沉浑厚地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但顾掬尘却似没听到般,她的眼睛没了焦距,不知看向了远方何处的虚空。
充满担忧的声音十分的执着,他不断重复着劝她吃药的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中年汉子的声音都变得了有些嘶哑,顾掬尘终于张口了嘴,有苦涩的液体流进了她的嘴中。
这药里有荆芥、薄荷、防风、匾蓄……顾掬尘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这些,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她有些糊涂了。
“不要吐出来,尘尘……听话……”一个虚弱的女声飘进了顾掬尘的耳中。
她艰难转着头,看到也如她一样躺在一片枯草上的苍白女子,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童。
女子看到她转过来了,毫无血色的嘴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浅浅笑容,“尘尘,吃了药就会好的。”
“是啊,阿姐。吃药。这是那位老爷爷给你采的药。阿爹求了好久……”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从坐着的地上蹦了起来,他伸出一根瘦瘦的小指指向庙角的老者身上。
顾掬尘借着微弱的晨曦之光看清老者面貌时,不禁大惊。这是赖公。是“怪医赖公”。
一想到这里,身体突然象有了自己的意识,她猛地冲了出去,由于身体的虚弱,她非常没有形象的扑到了赖公的脚下。
“赖公,求求你救救我娘亲。”顾掬尘却有点怔愣,这不是她想说的话。这是这个身体残留的意识。这是这副身体最后的意识。顾掬尘不禁心中感动,没想到这个不到十岁小姑娘最后的执念却只是担心着母亲的身体。
那她呢?她是谁?有一些碎片闪过了她的意识。那里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有父亲母亲对她呵护备至,有大哥、二哥的纵容宠爱。有她跟随陈太医为师的一帧帧画面。可是她终就太过单纯,治得了病,终就救不了命。新皇登基之后,那些画面的温馨美好轰然碎裂。画面只剩下哭吼、刀光、血光,还有一双双睁大的不甘的眼睛。即使那里面已没有了生机,那眼睛的最后意识仍然执着地睁着,如论无何不愿意闭上。那是想要看透这世界黑暗的执着,那是无处宣泄冤屈的无尽愤恨……
只是一封所谓的通敌信,镇国府九族几百男女老少一夜之间全部被杀。一个延续了几百年的大家族覆灭也只用了几个时辰而已。她顾掬尘,就算是拥有前世今生两世记忆,依然也只能坐以待毙。
顾掬尘揉着眉头压下那些太让人痛苦的画面,她的意识终于回到了当下。
此时的顾掬尘因为冲势太猛,身体又太过虚弱,已趴在了地上。但她没有顾及摔疼的伤势,只是抬头看向懒洋洋斜靠在那里的老者。
那老人一身半旧青布长襟,洗得有些发白了,但却非常干净。面容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他的头发用着一枝玉色极好的碧色簪子束了起来。腰畔挂着一个黄紫色的酒芦,透着润泽的光。很显然这个酒葫芦是经常被人把玩才会如此,此人一定十分爱酒。
顾掬尘机灵地抱住了赖公的腿,她大眼一红,立时有一滴滴的泪水滑落下来,她睁着大眼,努力不让眼中涌出更多的泪水,她带着哭泣声,低低求道:“我闻赖公妙手仁心,还请您救救我娘亲……请您救救我娘亲。”
而此时被打扰了睡眠的赖公,心情很是不爽。他皱起了两道浓黑的长眉,“老夫此次本就是为了京都的时疫过来的。只是因……嗯,一点私事这才绕到此处,嗯,那个小姑娘。老夫亲自帮你们一家子施针采药,已算是仁致义尽。你娘亲本就不是病,是长期营养不良才致如今……。想要好也不难,只需精心调理就可。老夫早就给她开过调养的方子。只是这病要养好,需要时间。嗯,老夫身上也没什么余钱……”
赖公说得断断续续。
顾掬尘却很明白,眼前虽然是悬壶济世的名医,却也性情古怪。他本不性赖,至于倒底姓什么,顾掬尘用力拍打头几下,以便使自己昏觉的脑子能有片刻的清明。他努力拍打了几下,一双宽大的手制住了她。
“丫头,怎么啦?头疼?不能这样打,会打傻的。”顾掬尘看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摇了摇头,继续盯着对面的青衫老者。
仍然想不出眼前的赖公本来姓什么的顾掬尘,也终于明白,现在这个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她还是抛开最好。她知此人最喜买东西赖帐,最喜喝酒,而且每喝必醉。赖公本是名医,每每给权贵治病,都能得到价值不菲的诊金。无论怎么算,他也不至于到处赊帐,经常赖帐的地步。当然这疑惑也是一闪而逝。
此时的顾掬尘想的是能给他们这一家流民诊病采病,赖公确实已算仁致义尽。
怎样才留赖公一段时间?
能在此荒山野地遇到赖公本是千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