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一瞧着几个侄子拔腿就跑的架势,哪还猜不出他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又气又笑,“你们几个臭小子,当我是鬼子进村吗?还不快站住,跑什么跑?”
曲红卫他们的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哎哟,我的乖宝,快想死姑姑了!”曲一一挂在车把上的书包塞到二侄子红军怀里,三步并作两步,急冲冲地去看小曲宁了,“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呢,乖宝可比上回我来的时候要大一圈了,小脸更白净了,越长越俊啦!”
说话归说话,她没有急着把小曲宁接过来,而是去屋里洗了把脸,洗了洗手,擦干了才出来去抱小曲宁。这样小的奶娃儿身子骨儿弱得很,她当然得小心再小心了。
虽然说用冷水洗了脸还有手,但蹬了这一路的自行车,身上也是热烘烘的,一时半会儿降不了温,不过等她把小曲宁抱在怀里轻声逗哄的时候,那股燥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渐渐消了,心里头平静又安宁。
曲一一只当是因为自个儿太喜欢曲宁的缘故,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曲宁那白嫩嫩的脸蛋,这回她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咋,咋乖宝的脸蛋儿有点凉呢?!
“爸,妈,乖宝她,她着凉了吗?咋脸蛋儿……不,小手也不怎么烫乎!她这是发烧了吧?”可把曲一一给急坏了,说这一长串的话都不带歇气儿的,快得跟机关枪似的,“不行,不行,得带她去卫生室那边看看。”
“你呀,先别急,乖宝她没事儿——”岳翠云赶紧拽住拔腿就想往外跑的大闺女,解释说:“打天热了乖宝就成这样的了,我们带她去了刘老哥那里看过了,没毛病,就是体质问题。”
要说他们双曲公社也算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了,卫生室的老大夫是帝都中医药大学的教授,姓刘,那可是给领导人看过病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被下放到了他们这儿,不过好在日子过得也很平静。哪怕是二流子,都不会轻易招惹他,更不要说革命革到他头上了。宁愿得罪当官的,也不得罪当大夫的,这理儿大家都懂。
所以岳翠云一说刘教授看过了,曲一一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曲一一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乱哄哄的脑袋瓜才算是静下来,她长舒了口气,叠声说。过后她才又露出笑模样,和小曲宁亲香起来,直逗得小肉团咿咿呀呀叫得欢实,圆嘟嘟的脸蛋儿都跟着颤了颤,边逗她还边说:“怪不得呢,刚到家的时候热得我满头汗,心里可燥了,可一把乖宝接过来,心慢慢的就静下来了,也不哗哗流汗了……感情是咱们小乖宝在作怪呀!”
曲红卫他们几个忍不住在心里哀叹——完啦,姑姑发现了,这回更得跟他们抢孩子了!自打发现乖宝这样好处后,他们几个争得更厉害了,没办法,只能靠着划拳来决定谁抱乖宝在院子里兜风,这下好了,来了个他们都惹不起的。
几个孩子觉得心哇凉哇凉的。
可不嘛,曲一一抱着小心肝儿怎么都不肯撒手,直到小曲宁变得迷迷瞪瞪的,轻轻软软的连打了哈欠,这才不舍的把她抱回西厢房,眼瞅着她睡踏实了才去正房。
“哎呀,真想把乖宝带到我那儿养着呀!”一出门她就发出了感慨,那遗憾的表情别提多明显了。在生了援朝之后,她和她家老冉都商量过了,本不打算再生的,可她又实在眼馋别人家的小娇娇,所以才又怀了老二,结果又是个小子。
“大姑,不行,不行!”最小的曲襄也是最沉不住气的,这阵子他天天耍赖皮跟爸妈挤一个炕,当然也就是跟妹妹一炕了,正美着呢,一听姑姑这话可不就急了,“乖宝不能给你!她,她会哭的,没有我。”
曲暄他们在心里呸呸呸了一通,不过没吭声。
“你呀,以后少说这种话,要是让你爸当真了,小心他把门拴上不叫你进门——”岳翠云笑着戳了戳曲一一的脑门,“只要天气好,他肯定撺掇小年把乖宝抱出来透透气,这一出门,乖宝就落到他手里了,那个稀罕劲儿啊,这么多天了都不带腻歪的。”
“我不管,等乖宝再大点儿了,我就把她接到我那儿住一阵子。乖宝又不光是我爸的孙女儿,她还是我侄女呢,姑姑疼侄女也是应该的。”自打小曲宁降生,曲一一没少琢磨这回事,她心里早着呢,等小曲宁到了两三岁就每个月接到她那儿住几天,到时候看谁能跟她抢。
“想得美!”曲仲冬气哼哼的说了句。
“行啦,行啦,先别想那么远呢,说正事——”岳翠云和了回稀泥,“你急慌慌地回来是碰到啥事了?”
“妈,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我那儿能碰到啥事,这不是想着早点把东西送到家里来嘛。”曲一一把她带回来的那个军绿书包打开,从里头掏出一包奶粉,还有几张票来,嘴也没停,“奶粉是给乖宝的,布票叫弟妹他们拿着,国粮票就先留着,万一出门呢,有大用处的,糕点票就给红卫他们几个。”
“你这个败家闺女!”曲仲冬一点儿都不高兴,那张脸板起来还是挺吓人的,“就你和明理那百八十块工资,够干啥的,得养老的,得养小的,都拿来淘换这些东西干啥,我们在村里不愁吃不愁喝的,日子过得不比你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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