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成婚在临城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娶过两任,百姓们捡姓与先后顺序,将她们各自称作:许长妃,林次妃。
娶许氏的时候,是谢昀十八那年,虽然以三年前曾火烧东宫,当时的太子却还是诸人眼中宽仁明志的储君,临城的少年佼者,姑娘闺阁中的慕其者数不胜数,所以那日有道是:太子娶亲后,临城无花艳。
许氏带着满城姑娘的艳羡只安然了五个月,冬去春来,在和煦暖阳下择桃花时,失足落了井,二八年华的小美人殒命宫墙内;而林氏作为续弦进的东宫,是在谢昀二十岁那年,他被一道圣旨从天南海北召回临城,随身一卷《列国美人志》通播临城,遂林氏嫁之,众人心略有所不安,二三文人墨客茶馆闲话太子心性已变,匿名赋诗两句,乃道:归者魂未归,东宫巴兰萎。
话说林氏更命短,入东宫不过三月而已,一朝丧讯从东宫传出,太子妃薨逝于太子寝宫。
这下连个像样的缘由都没了,只说是突然发的疾,太医来的太晚,连赔上了八顶乌纱帽。临城上到宫墙内窃窃私语,下到百姓人家相夫教子,无不纳罕和惊奇的,许氏之死倒还说的过去,可林氏是柱国大将军之女,将门虎女出生,自小各种兵器玩得得心应手,从未听说是个病秧子,怎好就来了个暴疾身死,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这遭花三妃是不得不让人同情,前头两位还算是不知山有虎,懵然入了虎口算是可叹而已,如今的谢昀二十有二,真性情算是暴露无遗,将先皇仙逝后他所为的这些荒唐事一一列举,什么三更火烧东宫,游国编撰美人志,朝堂力保俊面谏议官,醉酒误杀宫女八十人。
将东宫变成了酒池肉林,沉色丧志,暴戾无理,前月又杀死了国舅爷,赦王府横尸近百,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此次百姓间除了可惜再没什么别的话可说,也暗自庆幸自家姑娘非贵门之女,不必候入那王公贵子的选妃册中。
一辆顶华美的轿子,从临城北街的丞相府出发,众人拥簇,敲锣打鼓好不喜庆,红妆十里也算盛况,一点都不比前两位派头小,按着规矩,王爷却是不必上门迎亲的,众人就跟着队伍从北街晃到了南通街,一路两侧的人越跟越少。
坐在轿子里的姑娘早掀了盖头,挑了一指轿帘往外看,送行的百姓真的是愈接近赦王府,便自觉止步,耳旁的喜乐吹的热闹,却是说不出来的冷清。
她低头看见身上大红色的嫁衣,指间在袖口精致的金线花纹细细摩梭,虽然认不得这是什么花,却下意识知道是好兆头寓意,身下的轿子落了地,身子晃了晃,外头有人喊规矩,让她下轿。
匆忙将盖头往头上披着,一手挑了轿帘,没等外头那规矩再说下一步,她已一脚踩了出去。
武知蹊此刻有些难言的滋味,眼前红朦胧的一片,她可是打死就未曾想过这辈子的嫁衣,竟是为了那样一个玩意儿穿的,虽说只是一种接近目标的手段,还是叫人心存不甘。
谁叫那花翠微实在贞烈想不开呢,又谁叫花丞相心疼嫡次女不肯叫代嫁呢,再说了这种‘好运气’也很难可以碰到,武知蹊仗着脱身的办法已经规划完全,心中略安,被惊着的喜婆掺进了王府。
周遭的人大气不敢呼一口,也不知那花氏是如何得知赦王未来迎门,轿一停就自己走了出来,破了礼俗规矩不说,她走路的步子也很大气,不像个深闺中的姑娘,暗自揣测,莫不是被气疯了?
武知蹊被大摆的长裙惹得很不愉快,她常年着裤装,潇洒自在惯了,这番若步子不迈的很大,脚不抬的很高是要踩着裙,小步走是绝无可能的。
她被引到大堂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大门被关上,沉闷的有些诡异。
她一个人站在空荡的祠堂里,直站了好一会儿,周边没有人,甚至没有红绸布裹装饰,对于大婚来说,如此简陋。
武知蹊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受不住了一把扯了红盖头撩在手臂上,眼一抬就惊了身汗,同她想的太不一样了,面前的高台上供奉了两座灵位,哪里有人成婚是被带到祠堂的?
身后脚步声已经近了,她抬手将红绸盖上脑袋。
谢昀的平日里着的也是红装,如此瞧来也并无什么不同,他站在侧边玄关处看了一眼立在那里恭顺的武知蹊,视线又落在高台奉着的两座灵位上,突然长叹一口气,毫不避讳的问道:“早听说丞相家嫡女是临城大名才女,你爹是怎么想的?怎么好舍得将你嫁到我赦王府来。”
——你以为人家愿意的?
武知蹊没出声,心里倒回的一句是一句。
“嫁给我很怕吧?”谢昀走近了些,武知蹊垂眼可以看见他的靴,手紧捏着,预备出其不意将他打晕。可他却没有掀盖头的举动,兀自跪在了灵位前的软蒲团之上,俯身恭敬的拜了三拜,边说:“现问你一句,比起这囚鸟似的惹人怜笑的赦王妃之名,你是否更愿意舍去花氏身份从新活过?”
——什么意思?
她有些听不懂,谢昀又道:“不必急着回答,夜里给我答复。”
而后他便离开了,留她一个人立在祠堂好久。武知蹊手心发凉,心里却有些回暖,她扯下红盖头,向前走了几步,仰视那两座灵位,上头的字刻的很有风骨,确实是先帝与先后之灵位,谢昀的父母。
婆子从侧门进来,探看了她一眼,请礼道:“奴婢请王妃安。”
“现在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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