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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相对形成一个僻静的崖谷,百年来尸体横陈,渐渐成了乱葬岗,寒气逼人,分外阴森。

谢昀白日里刚来过这处,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随便就抓了六麻袋的蛇回去,傍晚再来,也是要等一群人。

那队拉着平车的马队半炷香后才慢慢悠悠的到了崖底,八俩平车上堆着一些尸体,身上的单薄的白衣印着囚字案样,被倒废物残渣一样,几个官兵将那些尸体推倒进一个不大的凹坑里,嘴里念念有词,谢昀在一棵死树干后面藏着,离得有些远,并没有听清楚说了什么。

等那些官兵驾着马拉着空荡带着血迹的木车离开后,谢昀才从树后走出来,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望着那小山似的尸堆,有些发楞,眼神晦涩,稍作停顿片刻,抬脚走过去。

已经有几条蛇爬上了尚‘新鲜’的尸体上准备进食,被谢昀一手撇开,他开始徒手翻拨这些僵直的尸体,连挖十具后,总算停了手,视线落在一个满脸胡子的暮年男人身上,一松气,叹息而出,触怀的称呼道:“李大人。”

李问京算是谢昀的旧相识,他是谢昀母亲孟皇后的恩师,自小见得多,却交集不深。

先皇殡天,孟皇后被宫女以死告发,道其同宫中观测星象的仙师有染,此时被先帝知晓气结郁心,才会引发旧疾仙逝,告词一出,前庭哗然,孟皇后却在流言次日跳井死了,都传说是因羞愧跳井自杀,观测星象的仙师也于当夜从观星台上跳下……彼时的谢昀不过十五束发之年,当时再无人可证明母后是清白的,他一直认为这是栽赃是陷害是阴谋,而调传那日孟皇后宫殿的丫鬟,其中有个说,孟皇后死前见了李问京。

谢昀自那时候起,对李问京便格外的上心,拜访过多次,都被他以患病不便拒绝了,就算下了朝在宫中碰面,这位母亲恩师却从不多说一个字,偶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见着太子殿下拔高的个子,臣深知老矣。”

李问京半年前忽然被查出来贪污纳贿,贬官抄家流放,他却带着一家老小逃了,朝廷派人一路捉拿,回临城的路上,总是无缘无故的死了好些人,谢昀暗中护了他一路,李问京也知道他在跟着,在废存祠堂住下的那一夜,谢昀又将他救了,暗下,这位老臣流泪了,他跪谢昀,只说了一句话——将死之人,何以费心?旧事不可追,来日不可废,奸佞小贼居于聚于庙堂之上,实乃我昭熙祸矣!

再凭借谢昀怎么问,李问京都不再说一字,进了临城便移交大理寺,匆匆过审两日,便对外宣称李问京招供了谋反同党的名单,一连拖着四十多位大小官员入黄泉。

谢昀知道,哪里是什么谋反呢?当初要杀他的罪名是贪污纳贿,如今自己救下他的事情被人知晓,所以必死无疑,只有谋反之罪,道是谋反,不借此铲除一些眼中钉,怎么能叫爽快呢?

他还没断了追溯真相的心,命丙冬带了一人来,那个女子同丙冬骑在同一匹马背上,甚不在乎什么,下马的时候也直接要他来搀扶自己,站到了地上还有一些晃,是不常骑马颠簸的深闺女子,见到谢昀的时候,漂亮的丹凤眼亮了些光彩,将刚到死人堆里鼻子间不适应的腐尸味都不顾及,提着裙子朝他走去。

谢昀回头,伸手来搀扶她跨过几根高耸的白骨,问道:“太尉夫人不曾察觉到什么吧?让你用晚膳前出来,确实是仓促了些。”

“她就算察觉也不能拦我。漂亮话还用说?我肯出来哪里还会计较这些。”宛沉虞是当朝太尉的庶女之女,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父家败落,自小就被接来外祖父家里养大,在太尉府孙辈儿中旺盛的男丁中,可得珍惜。

小时候同谢昀相识说来也是荒唐事一桩,在后院摘花,听见表兄哭喊的声音,绕出去看,发现自己的表兄蔡合被两个少年压在地上狂揍,事后听他们对话,才晓得,其中穿红衣的是太子谢昀,身形壮一些的是翟大将军之子翟循,那时大家差不多都是八九岁之龄,最大的蔡合才十,想来逝者如斯夫,同旧日时光隔了十二年。

谢昀开门见山:“沉虞,我想让你问李问京的魂。”

宛沉虞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拧了眉头,只不确定的说:“我并未拜师学过,不一定能成,且先试一试吧。”她捂着鼻子,同谢昀一齐蹲下去,问他:“你想问什么?”

“先后孟氏,临死前夜见你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谢昀这样说,宛沉虞听到后稍稍一怔,便将左手的细玉镯轻轻地抚摸着,闭眼入神,感知李问京的魂魄。

谢昀耐心的等着,丙冬则是大气都不敢出,周遭蛇虫攀爬的声响,乌鸦鸣黄昏的凄厉,更突觉诡异和冷清。

宛沉虞会问魂的这个事情,从小就有些不清不楚了,比如入夜总可以在没人的后花园听见有人讲话或者哭泣,她反正也看不见,有回听见一个声音喊自己表小姐,她下意识的就问是谁,在太尉府里人都喊她表小姐的,回头一看空无一人,倒有个很轻的声音回答她:我是小时候抱过你的杜阿婆啊。

可是那时杜阿婆已经去世了三个月,宛沉虞就此后发现,自己有时候可以同这些东西说话,甚至可以去寻,还能感知到方向。可闺门女儿家通灵总归不是个美名,她也只偷偷告诉了谢昀还有几个亲近的人。

等到月亮从云层里出了又没,没了又出,宛沉虞才睁开眼,却是一脸愁容,她有些忧心的望着谢昀,说道:“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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