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尘觉得自己很可笑。
不说之前,单说今天。今天明明就是他先招惹了对方,到头来他却先翻了脸。
这样的人到了哪儿都不会招人喜欢。
眼睛里进了雪水,揉两下也就好了。
心里扎了刺,却怎么挖都挖不出来。
眼前的人愣在那里,像是被他骂傻了。
陈白尘叹了口气,说:“你等着。”
管逍站在门口,傻愣愣地看着那清醒的酒鬼转身进了屋,他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有点儿酸,像是不能吃酸的人空口嚼了一片柠檬。
管逍没想真的欺负人的,就算以前想过,自从知道陈白尘家里发生的事儿之后他也没那个想法了。
虽然平时管逍这人看起来挺傲慢的,典型的富人家养出来不识愁滋味的少爷,可他只是表现得臭屁了一点儿,唯一让人觉得交往困难的原因是他的洁癖而不是性格。
管逍并非顽劣子弟,虽然也不绅士,但至少不是那种喜欢玩弄、欺负人的坏家伙。
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坏透了。
陈白尘刚才红了的眼睛让他突然有些愧疚,明明是想跟对方开个玩笑闹一闹,怎么就把人给欺负哭了呢?
管逍低头看看化在门口的雪,那雪已经成了一滩水,弄湿了他的鞋。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了鞋面,想了想,探头对着屋里的人说:“你家拖布在哪儿?我把这儿给你收拾一下吧?”
陈白尘回来了,手里提着个袋子。
“不用。”他冷着声音回答,然后把袋子递给了管逍。
“什么东西?”因为惹哭了人家,管逍现在说话都没底气,音量直接降低了几个度。
“你衣服。”陈白尘面无表情地说,“还你了,你回去自己再重新洗一下吧。”
管逍笑了:“你不是都洗了么,不用再洗了。”
能说出这话,管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其实根本不打算要这身衣服了。
他的衣服,都是不能乱洗的,要送去洗衣店,各种不同的品牌和材质清洗方式也不同,洗完后还要做好消毒。
这衣服,他是不知道对方怎么给洗的,但他可是看见这人怎么晾了,大冬天就那么挂在阳台,冻成冰块,这衣服还能要么。
如果是平时,管逍肯定要吐槽了,接都不带接过来。
可今天他心虚,装模作样地说好话。
陈白尘不管他那么多,只是想着把衣服还了,他们就两清了,让这家伙快走,他快绷不住了。
“随便你。”
陈白尘把人往外推:“我要关门了。”
管逍自讨没趣,后退着被推了出去。
房门关了,管逍听见清晰的落锁的声音,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陈白尘关了门,脚底踩着水,差点儿滑倒。
他低头看着那一滩水渍,想起被那么大个雪球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感觉,这回是真哭了。
今天是他妈生日,十几年前的冬天,那时候他还是个屁事儿不懂的混小子,下雪天跟人在外面打雪仗,也是弄得这么一身湿淋淋的回来了。
当时他妈说:“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讽刺的是,后来这么多年陈白尘都不再跟人打雪仗,可他妈还是不要他了。
他坐在地上,就坐在那一滩水里。
头疼,头晕,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个早上。
他起床,发现没有早饭,到处找他爸妈,在家里转了一大圈,最后推开了父母卧室的门。
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为什么要死,而是为什么死的时候不带他一起?
那一刻,陈白尘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原来自己真的不被任何人需要。
他满脑子都是父母躺在床上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的样子,恐怖、冰冷。
“那个……”
突然有人敲门,陈白尘抬起了头。
门外,管逍拎着袋子,皱着眉,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