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天也晚了,丞相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我看了看挂在东头的太阳,心里着实悲催得很哪。
庞晔好笑的说道:“既然如此,微臣便不再叨扰陛下了,告辞。”话音刚落,他倒是走得干脆。
我咬碎一口银牙,忍不住低声哼了一声:“奸臣!”眼瞧着行至门口的身子一颤,却是没有停下。
入夜,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父皇曾苦口婆心的对我说:做皇帝必须得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勤勤恳恳,宁肯不吃不睡,也不能错过一个折子。但我却从未看他批奏折批到深夜过,想当年,那一叠又一叠的奏折都被送往了庞晔老爹的府中。
此时,我瞧瞧左手边还高高一叠的黄色章子,指尖忍不住发酸起来,顿时头昏脑胀得厉害,将毛笔一扔,走到庭院小亭里,想着借冷风清醒清醒脑子。小祥子端来热茶后,便立在一旁。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又不敢入梦。
白月时近时远,独独洒下我静坐着的清影,孤绝,冷清。
如墨的夜色终是勾兑起我心里的隐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命小祥子拿来笔墨纸砚后,我开始执笔点墨,想着写点什么给那对逍遥在外、抛国弃女、久久不归的活神仙???
“陛下,有信到。”一青衣小太监站在小亭三尺远处低头道。
信?上一次收到信似乎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那对活神仙终于有时间来敷衍我两句?
“呈上来。”
摊开在月光下泛白的信纸,我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蹙眉;又细细看了一遍,再蹙眉。
信上曰:妖娆啊,莱山风景甚佳,最适年老之人颐养天年,我与你母亲怕是没有时间回去见你一面了,但又着实担心你的生命安,再三考量,你母亲最终决定找个人替我们照看照看你,这个人选吧,我们千挑万选,暂定为庞晔,庞晔虽奸,其心不坏,妖娆要好好调教一番,终有一日为你所用。另我与你娘过得甚好,勿要挂念。
为我???所用??只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吧。这对老混蛋!终究是把我放在风尖浪口,一个两个离得远远的,唯有小祥子陪我每天对着一张张老脸赔笑。
我紧紧衣袖,抓上毛笔龙飞凤舞落上一句话:你们有本事,这辈子就不要再回来了!!
“陛下――”
“说!!”
又上来一青衣太监,抬高过头的双手抖了抖道:“信??信到??”
“念!!”
“小??小???小??”
“叫你念你就念,干嘛磨磨唧唧的!”抬眼看去,那太监面部竟是十分扭曲。
“小娆儿――”
我握着毛笔的手一颤,呼吸滞住。
那太监揩了把汗接着念道:“你我已是十年未见,我今日从外海归来???”
“等等,写信人是谁?”
“揽星人。”
揽星人啊???
我拿过信纸,低眸看去:刚一回国便听闻当朝丞相为救陛下,只身上前挡住刺客,却是被陛下一脚踢开???看来十年未见你,小娆儿脚力惊人啊!我在恒阳住了两日,除去溪梅桥被炸毁的事,充斥耳边的就是皇帝之丑与胖的民言,我回国之前,想了许多你长大的模样,怎么也不曾想过小娆儿变化竟是如此之大!心里惊讶万分,十分期待与小娆儿一见,恒阳城练瑰石旁,待你三七。
“俯天不慕云与月,飞身志做揽星人”,这是她十年前离去的时候对我说的话,龙韵喜欢星空,星空不负龙韵。所以龙韵所有的衣服上都有星星刺绣,她也长得一双好星眸,小时候尤其闪亮,惹人怜爱。龙韵喜欢唤我‘小娆儿’,从幼时开始,就这样叫我,如今再次看到这三个字,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除了这张信纸上的内容我不甚欢喜外,我欢喜她的一切,这次回来,待我三七,三七啊,即是二十一天。
不过我还是纠结了一整晚,这一去赴约,朝上群臣无帝、承德无主,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官间舆论。
“小祥子啊,你说若是朕不在宫中待着,朝廷上会乱吗?”
他弯腰,“陛下恕罪,奴才不敢评论朝政。”
“昨天是谁在御花园给一群宫女普及当朝丞相、御史进化史的?!”
“奴才???”
“说吧,朕不会治你罪。”
他拱了拱手道:“陛下,您若是不在,浅层次来讲,文武百官一般会装作不知道您不在的样子,一如既往的上朝办事。深层次来讲,他们会当作您在的样子,把丞相大人的命令当成陛下谕令,一如既往的上朝办事。”
“为何?”
“依小祥子多年来的经验所看,朝上官员,站在陛下身边的不是被贬,就是被使劲贬????几乎都只唯丞相和御史大人马首是瞻???”
“????”这皇帝竟是做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