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朗说住手的时候,故意放慢了一点。
外面行刑的士兵都是他亲自带出来,最懂主子的心思,下手又快又狠。
等谢清朗说完,二十军棍也剩下三棍没打了。
秋嬷嬷年岁已大,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被人抬下去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嘴角滴着涎液,那些士兵素来瞧不起大周人。
加上秋嬷嬷一来就目无下尘,拿自己当主子似的,对人颐指气使。
先前碍着是公主近身伺候之人的身份,自然不敢有怨言。
这会子落在他们手里,岂有能讨到好处的。
十几军棍下去,险些要了她半条老命了。
谢清朗揽着阮修竹的瘦削的肩,立在马车之上,沉声喝道:“伺候主上,唯有尽职尽心一条,但凡有人敢欺凌到主子头上,她便是最好的例子。”
一众士兵皆躬身肃穆,齐呼:“谨遵王爷之命!”。
声音整齐划一,气势直破云霄。
可见谢清朗治军严明,在军中深有威望。
阮修竹自小就被困在小小的青竹殿中,何曾见过这样震撼的场面,吓的直往谢清朗的怀里钻。
谢清朗嘴角微微勾起,在他耳旁柔声道:“军人铁血,是不是吓着你了?”
“有王爷在,我不怕!”
谢清朗的温言软语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他大着胆子抬头看向了谢清朗。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谢清朗。
他今日未穿铠甲,只穿着一件墨色玄袍,长发用一根簪子固定在脑后,面如冠玉,眸如星辰,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嘴角含笑。
棱角分明的面庞之上少了些杀伐之气,却多了些丝丝的宠溺。
谢清朗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几乎要醉死在他那秋水般的眼睛里。
他在他的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单纯的爱慕,看到了他乌黑的眼珠子里的那个自己,不是大晋朝的王爷,不是战场上无往不利的谢修罗。
只是纯粹的他自己而已。
“外头风大,公主还是进去歇着吧!若是再感染了风寒,难不成真的打算让本王等上一年半载吗?”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旁,让人飘飘欲醉。
阮修竹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马车内,心如擂鼓,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温柔的对待呢。
只是一想到若是谢清朗知道他是男儿之身,不知还会不会对他如此这般,亦或是会像对待秋嬷嬷那般将他折磨至死,以泄心头之恨呢?
如此想着不觉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他悄悄的问了人秋嬷嬷被关在何处,便拿了些新送来的点心送了过去。
秋嬷嬷被关在驿站后院的马棚里,趴在干草推里疼的直吁气,一见了阮修竹来了,跟遇袭的野狗似的,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都是你个贱人害的,你居然还好意思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怕谢修罗将我打死了,你身上的蛊毒就没了解药了。”
阮修竹垂下眸子,将食盒放在了一边,然后起身便离开了。
“你别在这里装好人,今晚便是你蛊毒发作之日,我如今受了这么大的罪,你也得陪着,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你做个垫背的。”
“你个野种,下贱胚子,坏心了心肝的贱蹄子,我是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
秋嬷嬷骂声随风送进阮修竹的耳内,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送这些点心来,是报恩。
报这些人送他出了那冷血无情之地的恩,报这些人让他知道了外头的天地是这般广阔,而他也不是人人厌弃的狐妖之子,也是值得被人捧在掌心里,被人疼爱的恩。
也报这些人让他遇见了谢清朗的恩!
至于往后便生死由天,各安天命吧。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气息,阮修竹忘情的张开了双臂,幻想着自己是一只可以乘风飞翔的鸟儿。
猎猎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裳,吹起了他满头的乌发,宛若要羽化登仙一般。
只是还未等他好好感受这旷野里自由的风,心口便传来了万千虫子啃噬的疼痛,整个人直直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