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苏这病,就连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董秋离也从未同她道明过,说是什么体虚落下的暗疾。
她可是不信的,自己的身子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了,她晓得自己早是病入膏肓的人了,用不着如此以骗代哄的安慰自己,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无惧无惧。
无惧倒是假的,无惧生死,但惧离别。
她同董秋离的月下之约,还尚未完成呢,说什么二人一同开个小药房,你是医师,我做账房,再来俩个胖娃娃。
想的倒是美,只可惜这都两年了,自己连董家的门都未出过,他也因了自己而每日缩在药房内。
都赖自己这身子骨不争气,怎怎就如此禁不起病呢?!
倒也不怪她,这肺痨搁谁身上,谁都得遭殃,怪就怪她不运吧,患不患晚不患,偏偏是二人互生情愫后她才患上的。
她这会儿早是在屋头外,漫无目的的瞎溜达着,再回眸瞧瞧书斋内的二人,竟是没来由的惆怅上了。
自言自语道:“唉,老天爷不开眼呀,怎怎神医的爱许会落个如此重病呢?真是不开眼!人家小俩口的多亲腻呀,万一……要是……那该咋办呀?!”
自是见不得相爱之人阴阳两隔,又是碎碎念道:“太不公了!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拆散他二人呢?!”
“唉,很多事我们也无能为力,顺其自然吧。”路台叹道。
闻言,她却不乐意了,蹙了蹙眉,嘟囔起小嘴巴子,怨怨道:“你这家伙还真无情!冷血!”
她这嘴皮子,碎碎念起来便是没完没了了,可是把路台说的一愣一愣的,早是懵头懵脑地呆立住了。
自己怎的就无情了?!自己怎的就冷血了?!不就是实话实说嘛。
罢了罢了。
争不过她,亦不想同她争,倒是眼下她撒泼时的模样,哪哪瞧着都似有些可爱,奇了怪了,自己日里不是最为厌嫌这类无礼的姑娘吗?!
到底还是惦记上她了。
伸手而出,为她拢去一缕散落的鬓发,许久之后方才后知后觉,连忙歉道:“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方才是我一时出神糊涂了!失礼了!失礼了!”
“路台你今儿个是怎的了?好生奇怪,莫不是又什么心事吧?”姜禛并为未因他方才的那般举动而变色,只是甚觉奇怪,他今下很不对劲。
心事定是有的,且是因你而愁,因你而忧,仿徨之下他又是开口道:“姜禛姑娘,你……”支支吾吾好半晌了,却是吐了个寂寞。
“我怎的了?快说快说!你今儿甚是反常呀,究竟怎的了?!”姜禛不耐道,这路台怎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我就想知晓,你那贵人……他是你喜爱之人吗?”吞吞吐吐许久,终是问出口了。
而后便是好一程的忐忑不已,她的回答,似在牵动着自己的心神。
果然,万事不惧,万事无心的她,到底还是在这茬儿上露羞了,呜咽道:“你你你,你问这个做甚?!这又与你何干?!”
她依旧只是含糊其辞的怨嚷着,并未将自己的心意道明,可再瞧眼她那羞涩的样儿,想必自路台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惨惨惨!似叹似嘲的一声儿“唉!”道出,却是掩不住他面儿上的苦闷。
独自一人走在林间小道上,至此,这天底下的苦情人,又多了一位。
她算是有些头绪了,寻常人若没事,哪会问人家小姑娘这个呀,这路台定是动情了,就是不知惦记上谁家姑娘了。
应当……不是自己吧?
必不可能!必不可能!赶忙甩了甩自己的小脑袋,将心思放空,速速忘了这茬儿。
她这当子仍在书斋外候着,虽是无趣儿的很,但屋头内的菇苏更是令她揪心不已。
方才作画没一会儿呢,竟又是咳血了,连忙将董秋离唤来,他早是进去许久了,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秋离,我无事的,你就莫要替我担心了。”菇苏坐靠于榻上,亲挑起他的耳垂,似玩似搔着,自己若当真时日无多了,那容他好好陪陪自己吧,如此也不留遗憾了。
董秋离面儿上不露悲喜,可这心头早是乱做一团了,每过一日,她的身子便稍差一分,如此下去恐怕……
不成不成不成!
“秋离,你这是……”都讲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点点泪花落下,董秋离竟埋头在菇苏怀中哭泣了起来。
两双伸出,环抱住菇苏的纤腰,生怕她下一刻便要离自己而去。
日里那个高傲孤僻的他早是不现了,似个孩提一般泣涕个没完。
又是一句话儿道出:“菇苏……菇苏……菇苏……”颤声不已。
而今她还在自己身旁,还能闻见自己的唤声,还能同自己说说话儿,可再往后呢?
假若每逢佳节忌日都得备上丧礼,在某个小山坡上敬哀爱许,为她修剪去墓旁的杂草,而后独望向墓碑上的大字,那是他所爱之人,逝爱之人的名字。
想及此处,便是不住的痛哭流涕。
菇苏也是慌神了,每每都是他照顾着自己,鼓励着自己,可眼下却是见着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这,这,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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