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玺彻底懵圈,便是调动全部脑力也没想通这两句话的逻辑。
阮雪音抬起右手托着腮,思绪似乎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但还是无比清楚继续道:“最高明的知己知彼,不是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事,而是弄清对方是怎样一个人。你定期过去汇报的,都是事项,这些当然也很重要;但,就好比两个人对弈,他已经落了一子,而我这一子可以有好几种选择,每种落法都不会立即分出胜负,因为根本没到时候。他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一子本身并没有多关键,关键在于我会选择落哪里,落的位置,便是我选择的路径。而选择,反映一个人的基底。”
云玺似懂非懂,望着阮雪音的眼神有些热切。
阮雪音知她好学,听自己讲话向来认真,于是耐心道:“所以我若未发现,便罢了,终归你报回去的事项总有有效信息;若我发现了,也不是坏事,甚至更好。我是否会拆穿你,什么时候拆穿你,会不会利用你反将一军,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暴露我的目的、行事风格、智谋水准,以及我是怎样一个人。无论如何,他都会有收获,甚至后者的收获更大。”
云玺细细消化这段话,有种如遭雷击之感,心想你们的水真是太深了。然后她有些委屈,诺诺道:
“那君上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你是个实心人,告诉了你,这戏你还演得了吗?哪怕是一出你知我知的戏,排场总得做足,走位、说台词总得像样吧。”
云玺彻底无语,觉得自己还是踏踏实实做跟班好了,这些个心思,了解了解便好,当真是学不起来的。
“不过夫人,”自对话开始她便一直想问,忍到这会儿终于没忍住:“您用的是什么啊?怎么这般妥当?连我都没看出来。”她指一指自己脸颊。
阮雪音微微一笑:“你不是翻过我的箱子吗?有几个墨玉瓷瓶,闻起来似花非药,便是那个了。”
云玺不成想翻箱子的事儿她也知道,有些欲哭无泪:“当真是什么都没瞒过您。但,怎会有如此神奇之物,竟能与肌肤完美融合,就像天然的肤色?还有那两道红痕——”
跟竞庭歌一样,涉及蓬溪山的问题阮雪音一般不回答,尤其是涉及老师的。于是她转了话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自然。只是,第一印象很重要,人们先入为主的观念也很重要。大家都以为会是我八妹来,结果不是,必然失望。崟国八公主,美名传天下,人们就容易默认六公主不够好看,至少与来的这几位相比,肯定是平庸的。”
她说得很流畅,也很冷静,仿佛在讲别人的事。
“那么我肤色黑,脸上还有疤痕,便不那么难接受,甚至可以是顺理成章的。而且我入宫第一天,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就是这个模样,除非你家君上这种格外留心我的,谁会怀疑我的肤色、疤痕有问题呢?疑点都是疑出来的,没有怀疑,便不容易发现破绽。”
她站起身来,走到镜子跟前认真看了看自己的脸。“其实每次涂完,我都觉得很不自然,天生肤色黑的人怎么会是这种黑法呢?沈疾就不是这样。且我只涂了会露在外面的那些部位,其实是不保险的。好几次,我都疑心你已经发现了。”
云玺不知该惭愧还是该惭愧,心想君上当真是没打算蒙珮夫人的,否则怎么会派自己这种头脑水平的来。
“不过你家君上确实厉害,见都没怎么见过我,那两次离得远,估计连模样都没记住,还是被他想到了。”
云玺一想,反正已经穿帮,有些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道:“说起来,应该是夫人这些衣服捅了娄子。君上虽没对奴婢说什么,但听涤砚的意思,君上应当是觉得夫人一个七窍玲珑之人,怎会穿些如此不适合自己的颜色,还作那些华丽打扮,仿佛刻意让自己不好看。”
阮雪音叹一口气:“是啊,刻意就是问题。是我实战经验欠缺,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不过如今看来,这些衣裳穿在夫人身上,真是好看。”云玺已经站起身来,望着镜前桃粉色轻衫下美人如玉,眼睛里冒出星星。
阮雪音却摇头:“太鲜艳,我穿着实在别扭。好歹从明天起这戏也不用演了,这些衣裙你拿去,若嫌多,分给折雪殿里其他宫人们,逢年过节也能穿一穿。若怕别人议论,动手改一改样式便好。”
云玺一时傻眼,不知该如何拒绝,继而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夫人的意思,是接下来都以真面目示人了?”
阮雪音正色道:“请注意你的措辞。我本来就是以真面目示人的,你瞧我容貌有任何改变吗?只是之前因为一些原因,肤色变黑,还受了伤,所以脸上有疤痕,慢慢养着也就都回来了。”
云玺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没反应过来。
阮雪音扑哧一笑:“放心,不是让你拿这些话去诓你家君上。你不敢欺君,我也不敢啊。这些话是对外说的,也许不太有说服力,容我再想想。”
涤砚听完这些话却并不买账。
那是第二日午后,梧桐叶的形状随阳光透进来,被挽澜殿的窗棂稍微挤变了形。云玺站在厅中,可以说是神采飞扬讲完了全过程,还着重讲了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那些话,完全没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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