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自家小院的路上,沈有容随口问道:“今天相公去了哪里啊?”
“啊……喔,姑爷和他的朋友在楼子里喝酒去了。”小芸愣了愣,开口说道。
“他在汴京里有什么朋友吗?怎么没听说过,应该是河东那边的吧?”
“是啊,听口音应该是那边的,芸儿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喝酒,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姑爷就和那边告辞了。”
“相公他……知道是梁公子来了,没有其他反应吗?”沈有容蹙着眉头问道。
“没有吧,开始的时候,芸儿也担心姑爷会生气,后来发现姑爷都没有提起过这些,只是问了点晚宴的事。”小芸想了想,随后小声说道:
“姑爷说,就算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要表现的太明显,大家都是生意人嘛,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姑爷还说老太爷很厉害的,梁公子做的那些事都被他看在眼中,还让芸儿不要担心呢。”
其实在杨林面前,小姑娘已经有好几次露出了对那位梁公子反感的情绪来,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对方的过错,但作为一个沈家的女婢,其实不应该有任何的意见和看法的。
否则被人知道了,只会被人骂作乱嚼舌根或者不懂规矩,要是遇到心狠点的主子,被打死了都有可能。
“唔,回来的路上姑爷还告诉我,今天在楼子里的时候,有人要对付姑爷的那位朋友……”
小芸忽然想起什么,随后便开始讲述之前在矾楼里发生的那些事,先是说那位含烟姑娘是如何的能歌善舞,随后又说道诗词盛会什么的。
“嗯呐,姑爷还写了一首词给那位朋友呢,好像叫什么青玉案。”
沈有容听了以后,微微摇了摇头,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那些世家子弟间争风出头,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自家相公倒挺仗义,还留下一首诗词给朋友。
……
另一边,沈老太爷拄着拐杖,并没有要杨林搀扶,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花园小径上,雪白的月光落在了院落间,也给老人的背影增添了几分萧瑟的感觉。
老人家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杨林说道:“是沈家对不住你。”
杨林知道他说的什么,神色颇为平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沈老太爷转身看了他一眼,问道:“听他们说,你醒来以后忘了一些东西?”
杨林点头笑道:“额……是啊,忘了也挺好,就当重新来过。”
老爷子闻言微微沉默,说道:“这件事沈家迟早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杨林洒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老太爷拄着拐杖走在前面,杨林跟在后面,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又走了一段路。
“当年沈家还没搬来汴京的时候,在河东也只是一户普通人家,一家七口算上丫鬟仆役一共十几张嘴要吃饭,那年又刚好闹饥荒,城里那间草药铺子被人抢了,家里余粮也没了,要不是当年明远兄,也就是你爷爷的接济,沈家或许在那时候就没了,后来生意有了点长进,就搬来了汴京、
搬来的时候也问过明远兄,要不要一起走,他说不要,意思大概是京城里烟火气太重了,不适合读书,杨家几代都是读书人,祖上还有出过京官,这点上沈家远远比不上,那时候我们两人关系莫逆,有次我和你爷爷开玩笑说,两家将来可以结成亲家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是高攀了。”
“再后来啊,沈家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忙,渐渐就和河东那边的联系也少了,明远兄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基本不会主动联系这边,后来再发生那样的事。
其实消息传到汴京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场瘟疫死了三万多人,杨家一百二十口人,活着的就只剩你一个,我让老宋接你过来,起初还担心你不肯答应,后来发现比起你爷爷来,你要好说话多了,大丈夫能知变通,这是好事。
再后来,让你和有容在一起,其实更多是我的私心,一方面你这个人性子软比较好说话,另一方面则是沈家也需要有容留下来主持局面。
沈家这些后辈子孙啊,除了老大家的那个从小溜出去不肯回来,一天到晚做着侠客梦的兔崽子,余下的尽皆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最后还是苦了有容这孩子。”
杨林没有说话,仔细听着老太爷在那边说着。
老太爷脸上的皱纹似乎更皱了几分,摇了摇头:“我倒是希望她能像其他姑娘家那样,安安稳稳的当个贤妻良母,教夫相子。
只是她这性子也是随了我,凡事都不肯服输,如果不是女儿身,倒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所以有些事也并非她的本意,如果要怪那就怪我好了,以后你尽量别怨她。”
大概是出于对自家孙女的疼爱,又或者是对那群晚辈太过失望,要不然这样的话,又怎么会从一位八十几岁的老人口中说出,尽管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听着还是让人有些难过。
这大概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谈话,老人家一直在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杨林也只是听着,并没有出声,其实老人的意思很简单,大概就是希望杨林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怀恨沈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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