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没有水泥铺设的大地变得泥泞,迎合着雨滴的敲打泥水四溅,让一群打扫院落的奴婢纷纷回房躲雨。伴随着小雨越来越猖狂的还有寒风,这股寒风是冬季残留的最后一场反寒,细腻而棉冷,透过人刚刚替换了厚衣服的罗襦,刺入皮肤中,不得安息。
穿着红色长裙的谢道韫站在学堂的窗外侧面,恰好能看到里面讲课位置的男人,除了长裙,上身也仅仅罩了一件薄襦,寒风吹过,冻得她小脸有些苍白。
从娘家赶回来之后,听环儿说郎君在这里,她也没有事情要做,便过来听课,这时候新妇可做的乐事不多,听人讲课对于她来说还是不小的消遣,尤其讲课先生还是自己名誉上的夫君……每每想到这里,谢道韫就不免愤懑,哪个少女不怀春,便是她已然有着当世第一才女的呼声,却依旧不能免俗,在出嫁之前,怎么不会如同其他少女一般在心中将未来夫君的相貌、人品、性格仔细勾勒,像精细为主的女红,倾注心血以及内心的憧憬,虽然不清楚未来夫君的具体形象,心中恐怕也早就有了大致的准备。
但现实与幻象终究有着巨大的落差,新婚当日,王凝之的所作所为已经在小姑娘心中留下了不满,所以第二天才对其不冷不热,只是心中还是留了余地,想着如果郎君如果肯舍下身子劝慰两句,便可以有了原谅的理由,却不知,竟将双方的关系越弄越差。
这样的局面让谢道韫局促不安,可是王凝之之后的表现更是与她心中的夫君形象背道而驰,这样渐行渐远的形象终于将这种局促不安转变成愤怒,被幼度接回娘家之后彻底爆发:“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在自家中最亲近的人面前发泄完之后,谢道韫并没有想象中的松懈,反而更加烦闷,这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前程的担忧,又有对埋怨夫君之后的苦涩,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报复的快感,种种情绪交汇,仿佛迷失自我一般,让这个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小姑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唉……”悠悠的叹了口气,谢道韫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中年男人。
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有着清隽削瘦的身材,配合着宽松飘逸的长袍,颇有隐士之风,他有些惊异地伸长脖子,向着学堂里面看去,同时嘴上啧啧称奇:“好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仅此一言,便有大家之风,往日里总有传闻逸少家二郎愚信五斗米,中庸不显,却不曾想竟是厚积薄发……令姜,二郎如此大才,你还有不满?”
果然提前叹息是对的,最初印象难以改变,王凝之现在的表现让谢道韫感到非常不适应,虽然心中明白叔父说的是对的,但心中的骄傲让她依旧无法低头。.
孤傲如梅,清冷似雪。
又岂会因为一时惊艳便轻易原谅……
……
抛出一颗重磅炸弹的王凝之并没有沾沾自喜,他现在的言论会给人一种大器晚成、厚积薄发的感觉,同样的,对于他自身来说,后世的言论肯定会超脱于这个时代,想要明确立论必须要有一系列的证据、小论点来证明。
下面听课的孩童们,有些年纪大点的,在低着头细细品味他刚才的话,年纪小一点的,虽然不明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具体意味,却在看到周围听课之人露出的惊异面容,也都反应过来:头一天做先生给自己讲课的二哥怕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两个邻近的小姑娘,郗道茂和王孟姜凑在一起,女子在自家学堂之中总是受到优待,不像周围的兄弟那样拘束,反倒是能在先生的眼皮底下说着悄悄话,悄悄话的过程虽然很短暂的,但大抵是对王凝之的惊叹……王孟姜自是不用多说,她心目中的二哥,即便没有大才华,那也是平日里疼爱她的二哥,感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对于郗道茂来说,内心的波澜却是一圈随着一圈没有边际地荡漾。
小孩子,崇拜的终究是在她眼中有能力的大人。
……
“先生……可有佐证此点的证据?”
五个道人倒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但王凝之的观点太过于惊世骇俗,在短暂的被冲击之后,他们之中似乎发生了分歧,小小争论一番之后,再次有那个领头的问出这样的话。显然,无论支持与否,他们都对这个论点感兴趣。
一直在喝茶的王凝之将所有人的脸上表情看在眼里,听闻道人的询问之后,对紧紧盯着自己的郗道茂小姑娘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无碍,这才继续说道:“我既然提出了这个观点,便自然有所论证,但如在座各位所闻,这是一个大观点,绝对不是一堂课的只言片语可以解释清楚的,所以我今天只大致说一下我为何得出这个结论,如果诸位还有疑问,可以在日后细细辩驳。”
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现在的他不需要整天尔虞我诈,贵族的生活让他悠闲自在,懒惰的因素油然而生,可以说,整个人都已经惫懒下来,如果日后被人无视,那自然是极好的,不需要他更多的费心。
“洗耳恭听。”
“证明其实很简单,例如马,经常出兵作战在沙场流连的将士们应该知道,马是站着睡的,但与马相似的牛却是窝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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