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太早,日子刚跳到十一月,北方的城市都开始供暖。
两个月并非只有寒来暑往的变换。
谢氏谢以潆九月底忽然宣布退出圈子,离开谢氏。
淳于瑾萱十月份忽然结婚了,对方是个大学老师。
市军区医院的沈博士谢诊对外声称要进修三个月。
西原的身体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西原除了除了画画就是教桑南讲汉语。
西原是名旅行画家,画了两个月的插话,她想出去工作,再一次去寻找镯子里的故事。
离开西家时姆妈让她上楼看奶奶一眼,西原站在阁楼,终究是没有上去。说她冷血也好逃避也罢,她只想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小姑娘,奶奶还坐在阁楼上晒太阳,阿姨围着围裙东家一喊西家一跑地找她回去吃饭。
自从在海边梦到那个“西原”的故事,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西原近乎偏执地相信奶奶留下的银镯子里住着一个精魂,一个叫西原的能唤醒自己奶奶的精魂。
桑南从西原做完手术后一直跟着西原,桑南非常聪明,他学习语言的能力很强。
西原带着桑南先去了西安,西安刚下了一场雪,站在城墙上,薄雪覆盖住这座千年古城下的梦境过往,再也看不见昔日清平长安里的灼灼目光。雁塔寺离火车站不远,络绎不绝的游客,西原找不到梦中近乎百年前的样子,更没有人会记得这里曾经孤身沉睡着一个为爱跋涉万里的藏女西原。
没有多做逗留,西原就离开了雁塔寺。
为了能让奶奶清醒,西原决定带着桑南去藏地寻找镯子里的“西原”,桑南要到的地方偏僻,入冬后大雪会封山。
以图方便,西原果断入手了一辆帕杰罗,备好装备,带着桑南自驾去西藏。
车里空间足够大,装满了过冬物资和简易摄像机器,路途中总会遇到需要帮助的人。
这次没有走国道,西原选择从敦煌直接走格尔木线路。
从西安到敦煌不到两千公里,冬天车辆不易行,特别是西北一带的高速。西原和桑南倒不急着赶路,两人边走边欣赏路途冬景,喜欢哪儿就在那里小住几天,等到达敦煌的时候已经十二月底了。
西原带着桑南去了鸣沙山月牙泉,万物生长终有一萎,可这片孤烟大漠里沙泉共存的奇观却是历经千年依旧如昨,月泉晓澈。冬天是旅游淡季,临近新年,跑去看莫高窟的只有西原和桑南两个游客。
二十五的那天一场大雪把路给压断了,西原索性带着桑南留在这里过年。
他们住在旅馆里,大年三十日,热情的房东太太请他们一起去吃了饺子。
河西走廊的最西端,丝绸之路上的经济要道,敦煌市里灯火辉煌,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灯笼,正巧有个综艺节目在大西北录制旅行真人秀节目,午夜十二点,一群哭哭闹闹的小萌娃在户外守夜,氢气球上印着节目组的各种口号和新年快乐的字样。
这里自古就是话戎所交的西域关外,到处都有后世建起来的烽火烟台。西原和桑南裹着厚厚羽绒服,坐在一座烽火台上看着底下热闹的场景,旁边的炉子烧地正旺,炉子上的水壶滋滋地冒着蒸汽。
节目组放飞的气球飘过来,桑南抓过一个,念道:“新年快乐!”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这几个月桑南的汉语进步非常快。
桑南松开一个,念完再拽住另一个,很开心,西原的心情也很好。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为什么呢?”桑南不解地把气球拉过去向西原请教。
桑南平时没有今晚这么活跃,他不是害羞腼腆,而是那种修行之人特有的安静,无关年龄性别,整个灵魂都在往下沉。
“就是说他们来比赛,但是比赛结果不重要。”西原托着下巴解释,略显慵懒。
“为什么呢?这不符合袈措教过的逻辑规律。”
“那袈措教的逻辑是什么呢?”西原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桑南提起袈措。
“袈措堪布说,比赛只有输赢,既然来参赛,心里就是来一争胜负的。”
“嗯,理论上这是对的。”
“西原姐姐我知道这是什么成语了。”
“什么?”
“道貌岸然!”
西原想了想,看着桑南问道:“桑南有没有很好的朋友?”
“有,梅朵!”
“如果有一天桑南要和梅朵比赛,桑南会和梅朵争吗?”
“不会。”桑南毫不犹豫摇头。
“从理论上说,比赛是为了一争胜负,但就好比桑南遇到梅朵,桑南注重的就并不是输赢,所以很多事情的发展都不能靠明文定律来约束。桑南懂了?”
“嗯,懂。”桑南想了想,点点头。
西原又摸了摸桑南帽顶,这是个还没有见过太多世间诱惑的孩子,他的成长需要足够的理性教育和感性认知。
桑南忽然抬起头,看着西原有些神秘道:“西原姐姐,你和袈措堪布说的都一样。你们是一样的人。”
看着桑南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西原指着夜空道:“桑南抬头看看天上,看到了什么。”
“满天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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