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是不大好看,病已?”许平君瞧了瞧,面露忧色。
刘病已脸色煞白,额头有细密的汗渗出。背上也出透了汗,里衣贴着身,黏糊糊的,好不难受。方才还不觉得冷,这会儿才停下来瘫坐地上,风一吹,从脊背凉至心口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张彭祖只发觉病已脸色不好看,却不知他可是大不对劲儿!仍追问:“病已,你到底看见了甚么?那‘砖块’上刻了啥,是猛兽搏斗?巫祝害人?”他只道必是猛兽巫祝之类,方能将病已唬成这个样子。
刘病已并不回答他,轻轻摆了摆手,道:“彭祖,咱们离开这儿,赶紧离开这儿!”
张彭祖还想张嘴问甚么,被细察善观的许平君阻了下来:“彭祖,病已说得对,咱们先回吧,此处早已荒了,人迹罕至,方才还是白亮亮的天儿,咱们也不怕,现时天却要黑了,若久滞不回,恐怕生出事端来。”
这么一说,艾小妍又怕了起来,连应:“好好好,咱们这便回去!平君说得对,怪可怕呢!”
张彭祖见两个小姑娘这般害怕,自然也不作多问了,当下里便扶了刘病已起来,四人趔趔趄趄往回走。
刘病已当晚便去找掖庭令张贺。
他需要有个人,好好地听他倾诉。
那个老婆婆出现的太离奇瘆人。怎样的人才会住在地底下呢?地接黄泉,一住多少年,怕是原不是鬼,也给染了鬼气森森。
最教他害怕的,不是这个老婆婆,而是那块青锈斑斑的“砖”。抹开青锈,上刻有字:
少帝崩,翁须子立。
刘病已当时大惊。
他虽才著属籍未久,远汉宫多年,但也明白这青锈下藏盖的七字是何意思。
少帝乃指孝武皇帝之幼子,拳夫人所生,孝武皇帝龙御归天,乃立旨传位幼子弗陵,杀母钩弋夫人。
弗陵即位时,年仅八岁,民间多称其“少帝”。
刘弗陵是他祖父刘据的庶弟,排辈算来,应是他刘病已的叔祖。
少帝此时不过才十来岁,弱冠未及,正是大好的年华,又听舅舅说起过,刘弗陵极为聪颖,治国有才,像极了孝武皇帝,股肱之臣若再好好辅佐,少帝必成皇业。
如此美玉之材,年华无度,帝业无疆,这会儿却有人刻字砖石,咒他死?
当年巫蛊之祸牵累多少人?皆因太子被构陷拿巫祝害人之术魇咒陛下而祸起。这青砖刻字之事若被人发觉,告发了去,又得牵累多少无辜呀!
刘病已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长安的夜,沉寂又孤单。
刘病已走了好许久,终于来到张贺府上,他想上前击辅首,顿了顿,却终于还是将手缩了回去。
他蹲下来,坐在张府门前石阶上,抱头低啜。
翁须子立……
翁须翁须。
那是他母亲的讳。
他母亲王氏,闺中讳“翁须”,少时嫁与史皇孙为妾,生了他。他出生仅数月,巫蛊事发,太子亡奔。他的父亲史皇孙因要照料出生仅数月的他,与母翁须留在博望苑,之后的故事,便是汉史再也绕不开的饰笔……
他的母亲王翁须在那场动乱中,被皇城禁军所杀。
许多年后,竟在博望苑废弃的窝洞里拾得一块青砖,在青锈斑斑的腐层下,找见了他母亲的名字。
刘病已伏地恸哭不已……
头顶一弯月,似一盏高悬的灯。铺平的灯色照亮了他的脸。
刘病已红着眼,抹干了眼泪,从石阶上站起来,回身去叩那铜辅首。
待家臣将刘病已带进内堂,张贺很快便迎出来,见着他这模样,很是吃了一惊:“病已,你这是怎么啦?”
刘病已局促地坐下,缓了又缓,相看四下,才说:“张大人,可教他们都走开?我只想与你说。”
张贺一愣,想着刘病已许是有要事,不免担忧。他略一思索,便差开了在堂的所有人。
在刘病已的心中,张贺是可托付信任之人,况且,除张贺之外,遇着这般事,他也实不知要与谁说好。
刘病已便将方才这一路所见、所发生之事都一一告知张贺。张贺之骇绝不亚于刘病已,他略皱眉,轻拽刘病已的衣袖,小声道:“病已所言,可得当真?”
刘病已道:“张大人不信病已所言么?”
“病已,”张贺眼泛泪雾,“我怎会不信你所说?只是……此事蹊跷,若有错漏,只怕殃及池鱼啊!”因再问:“病已,你确信那青砖所拾之处是在博望苑附近么?”
刘病已肯定说道:“不止博望苑‘附近’,我想那处应是博望苑旧址所在,那年殿宇院落付之一炬,此时相看,仍有火迹。那盗洞所埋,当是当年博望苑之内无误。”
张贺捋须思索……
刘病已也皱眉不已。
张贺忽问:“病已,此事……你怎么看?”
“病已初时想,这种事……不要牵累无辜最好,故此,那七字病已咬死不肯说,与我同去的伙伴无一人知道。”刘病已道:“征和年巫蛊之祸,已害死太多人。这种无凭无据、无征无兆之‘迹’,自然不能再为人把柄,拿出来害人。”
张贺赞道:“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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