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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往事便涌上心头。

那一年皇帝幸博浪沙,一骑奔出,遇一小竹屋,恍然想起这竟是当年与陈阿娇小住的竹屋,一时情动,便入竹屋。

昔时故人已不在,那旧物却仍整齐摆放,皇帝情不能自已,便是在这情这景下,遇见竹屋里那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眉眼肖似故人,他却不曾往那处想。皇帝小憩,小姑娘照料妥善,递茶笑谈。

不知为何,这小姑娘教他想起长安,想起汉宫中所有葱茏美好的事物。更想起他的据儿。

皇帝便出言逗她。赠她一枚玉,笑说要将她许给自己的长子。那时他微服,小姑娘只当他是过路的行脚商人,她心地好,对这长安来的“行脚商人”极为照顾。

皇帝爱这小姑娘,只觉她美好似玉。而这璞玉落在荒郊竟是可惜了。当初他是真心,真心想将这可爱的小姑娘许配给太子刘据。这一戏言,不想竟还有后来事。

他回了汉宫,便想通了。是彻彻底底地想通。知这小姑娘来自何处,知这小姑娘父母为谁。他曾急派羽林卫累夜赶路去那荒郊寻,竹屋仍在,屋里佳人却已不见了。

皇帝沉痛数日,这博浪沙成了他夜不能寐的牵挂。

陈阿娇啊陈阿娇,你又为何如此狠心?

皇帝居汉宫,玉藻之下一双眼愈渐浑浊、朦胧,他险看不清这大汉江山了,看不清殿下老臣觑他时目光的惶恐,博浪沙那小姑娘明媚的笑,却时时在他目下闪现。

那是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一年竹屋天光下,他为何没发现呢?

娇娇,你那样恨朕。

恍觉着了,却连补过的机会都没有。他曾将那小姑娘许给太子,如今连太子也没了。多少年便这么过去了。

皇帝直愣愣自龙椅上坐起,伸手拨开玉藻,那声音已苍老如暮钟:

“快传她上殿!朕要见她——朕想见她。”

金日磾谒:“诺。”

皇帝的眼里,污浊的老泪缓缓爬出。

隔着博浪沙潇潇风声,那少女便那么沉静地站在那里。

眉眼如豆。

口齿生兰,谒道:“民妇在谒,贺陛下万年无极。”

皇帝愣在那里,缓许久才似惊见故人:“你来啦。”

她不急不惶,轻轻笑着:“陛下,妾来了。”

她老了。鬓间藏了几缕白发,被风一吹,生了又生。那白发好似生不完似的,每一日晨起,对镜梳洗,便又长了几许。她畏惧这光阴,畏惧这漫漫长路,怎么也连接不到长安。她的长安。

她原本应生在这繁花似锦的长安。

只一双眼,仍是从前的样子。好似那一年博浪沙的相遇,从光阴里穿梭而来,就为了如今,殿宇高堂之上,遇见。

皇帝仿佛一夕年轻,他立起来,那手,仍是撩起额前玉藻的姿态,他缓声道:

“阿迟,你终于来了。你来得这样迟。”

她笑了笑。眼泪却溢出眼眶。

满朝文武皆怔忡。

继而,面面相觑。

他们何尝知道,君王之苦,便在他们眼下,藏了这许多年。

“阿迟,朕的阿迟,……朕知你是谁。”

他唤她——“朕的阿迟”。

阿迟抬起头来,一双眼,微笑着,却不住流泪。

“她——她还好吗?”皇帝小心翼翼问着。

阿迟点了点头,复又摇头。

她知皇帝问她是甚么意思,便长叩:“禀陛下,妾乃孤身一人,高堂早在多年前亡故。妾远来长安,乃问陛下讨一理儿。”

皇帝长恸。

阿迟跪在殿下,这原该是她许多年前出生的地方,这——原该是她的家。

她道:“陛下,妾来问陛下负妾之责。——陛下既已许婚,为何手刃妾之夫君?可怜太子,负一身冤屈入黄泉!妾既为太子据之妻,太子之子之孙,皆为妾之子孙,妾闻太子府上皆遭屠戮,妾一人负冤如何昭雪?陛下啊陛下,你害得妾好苦!”

群臣哗然。

便有羽林卫暗动,被皇帝拦了下来,皇帝道:“阿迟莫闹,古来同姓不婚,朕当初戏言,原该作数的,只——多年之前在博浪沙,你为何不告诉朕,你,姓刘?”

阿迟叹息道:“陛下也没问。”

皇帝这当时便有些哭笑不得了。因说:“便又是朕的错。”

“陛下错过许多回,这可千万不能一错再错啦。”

皇帝道:“你该告诉朕,这多少年来你一家躲朕于天于地,如今你却在朕的朝堂之上现身,你——这是为何?”

“陛下说的,妾姓刘。”

这一句,便好需要人琢磨了。皇帝闭目深思。

那阿迟再道:“这汉家天下,自然也姓刘。阿迟家事,如何能不问?”

皇帝思虑一会儿,道:“好阿迟,你要朕如何?这事能将你喊出,便是朕再不能忍太子之过,也应感谢他。”

“陛下,何为‘巫蛊’?”阿迟问。

却未等皇帝回答,阿迟再道:“‘巫蛊’之事,阿迟不愿深说;陛下朝中之事,阿迟也不便细作述评。但……陛下可还记得多年以前陈后巫蛊一案?若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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